前程锦绣

通过了那样一座石桥,名“九龙”,横亘在Y字型河谷干流中上游,拱形的桥洞下时而平静时而湍急的流水常年不息,桥体两侧横栏末端各自端坐着一只石狮,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石桥通体坚实,与路面合二为一,在过去无论是大小车辆还是人流都络绎不绝,即便是几十年后的现在,它也稳稳地于山口屹立,迎来送往的行人与车辆也从不间断···

一棵黄桷树依桥而生,它好似一位艺术家,以发达的根系在石缝间创造出生命的艺术,数十年的四季变换里,欣欣向荣、繁茂如初。还记得春日的一片生机勃勃里,那崭新的枝芽探出头来,粉紫色的外衣包裹着嫩绿的叶片,隐藏的花序临尖依叶而生,待枝芽完全舒展开来、外衣自然剥落,一片嫩绿全然展现在眼前,椭圆状的叶也随风舞动,并透过阳光洒下一片星星点点,树影婆娑、光影斑驳···

盛夏时分在一片深沉的绿里舒展肆意昂扬,盘根错节之上,越发浓密的叶宛若一顶硕大的冠盖,于来水的一侧为过往的行人留得一处阴凉,虬劲的枝干托举着那翡翠般的碧色,在阳光下闪烁出耀眼的光泽。待秋风渐起,又逐渐披上一层金色的外衣,再随风悠然飘落,于一片秋韵里为即将到来的冬谱一曲欢歌,萧瑟中积聚新生的力量,终而复始,生生不息,与那古老的石桥一样都在岁月的流逝里不断焕发着新的荣光···

还记得儿时时常驻足流连那一抹迷人的翠色,轻抚那活灵活现的石狮,与它们对视,竟看得出奇。依桥面两侧而生的花花草草也娇俏玲珑、生气勃发,最喜那白紫瓣明黄蕊的野雏菊,朝饮晨露,夕与霞归,摇曳生姿,在一片春色里竞相绽放。也总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径直奔向右上侧的平地,待花海如潮流般涌入视野,只看得纤枝繁花如锦似绣,绛红、粉白、鹅黄、淡紫于一片青绿里节节攀升,丛丛簇簇葱茏缱绻、灿烂明艳,也异彩纷呈。

再往上行,便是一条通往山顶的道,在过去由于探明的矿藏储量颇丰,每天都便不缺乏上下往来的车辆,再后来由于地方环境保护以及产业转型,其历史使命已完结,作为新兴的一级水资源保护地以及佛教圣地而使得多数探访者慕名而至。但无论历史还是现今,因故乡所拥有的深厚的人文底蕴以及独具风味的自然景观,作为为数不多的净土,探访者都便不约而同地接踵而来···

记忆里不同于以往的一次,大家没有选择幽深的小径,而是一路都在沿着更为宽敞的车道上行。那是过去为输送矿产而开辟的一条由山下通往山顶的道,路面的一侧是高耸连绵的山峰,另一侧下段为一片植被丰茂的坡地,并接连着山民们的聚居地,上段则为一片幽谷和深林,千山万壑、沟谷纵深。就那样在一片广博里,踏上了那条蜿蜒盘旋的车道,一路追寻着满山绿野向着更深处行进,未曾想一路风光旖旎,尽览得祖国的大好河山!

环顾四周苍茫的一片绿意里,尽是于悬崖绝壁处纵横交错、旁生枝节的各类乔木以及灌木,粗壮挺拔的枝干深深扎根于山体,发达的根系环抱或缠绕着山石,支撑起一顶顶硕大的伞状冠盖,有的垂直于山体生长,有的则悬于半空,苍劲嶙峋、奇绝伟岸。那坚实的山体上也覆盖着层层叠叠、高高低低的灌木,那热烈而蓬勃的火棘、那唯美而娇羞的鸢尾、那葱茏而明艳的映山红、那繁茂而香甜的山莓等间杂其间,于崇山峻岭中星罗棋布,更深植其上!

望向山顶,一株株松柏比肩而立,于石缝扎根并深嵌入土层,浓密的枝叶向四周发散,高大的身躯俊俏而挺拔,亭亭如盖下也独留得一片风骨峥嵘!顺着山势的起伏放眼一望,只见得连绵一片,尽头处云雾缭绕,扑朔迷离,也难辨深浅。只好继续前行,紧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朦胧的翠色,走近一看,一片香樟于山体错落有致,苍莽之下,横纵全然秩序井然,山体之上、沟壑之间,那翠色就如同侵袭的流水般渐行渐远,一片片绿色的织锦也立即在眼前铺陈开来,流向了广袤无垠的原野之间···

回望道旁一株高大而俊秀的松柏,笔直而粗壮的躯干坚韧而挺拔,鳞纹交错之间,苍翠的叶掩映着那硬朗的枝条,欣然于崇山峻岭间孑然傲立,于悬崖峭壁之上铁骨铮铮,尽显古朴与苍劲之美!也最喜那份傲骨与俊美,更不止一次拍下那动人心弦的画面,山峦叠翠里,亦唯此绝美。铮铮傲骨,群芳难抵,群绿不及,清新俊逸之感也实在难以匹敌!

继续行进时,道旁那一丛丛蓝紫色的花序也格外引人注目,意外《诗经·小雅》中竟都有过记载: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其中“薇”便就是它,不仅食用历史可追溯千年之久,就连《本草纲目》中也还有记载,亦药食同源。只见翠绿的茎干攀援或蔓生于草野之间,近三棱形,尤其分明,长圆形羽状复叶彼此对称,总状花序又好似一串串迎风摇曳的彩旗,那蓝紫色清逸而娇美,本与山野的粗犷显得格格不入,可在眼前的一片绿野之中却又如此和谐···

长圆形或长圆菱形的荚果也间杂其间,因豆科植物根部具固氮功能,它也与根瘤菌共生,将空气中游离的氮转化为了供根部吸收的含氮化合物,也以此提高了土壤的肥力。而放眼整片蓝紫色的花丛,一簇毗连一簇,其他荒草实在难以间杂,不禁让人感叹“广布野豌豆”实至名归!藤蔓依叶也继续向上攀援,那饱满厚实的果荚一串接连着一串让人心生欢喜,硕果满枝头原来也还不止秋天,只是随着生活水平的日渐提高,它早已不再作为食物而出现在日常。但只要一回想起在山野间的偶遇,那一抹蓝紫在记忆里也总是分外明媚!

转身回过头去,已然站上了一片高地。遥望远处的荒野,层林在一片和煦的阳光中闪烁,那一望无际的绿在流动、在欢歌、在雀跃,一片苍茫的静谧里,竟也多了一丝丝活泼!上行的车辆在蜿蜒的山道上盘旋,于一片绿野中时而隐藏时而忽现,那远处的城市轮廓清晰可见,天际线下一抹清丽的橙黄笼罩着幽深的原野,上空飘扬的飞絮一闪而过,风里依旧满是清新的味道。再望向原野,满目青山连绵,眼见飞鸟越过天际,矫健敏捷的身姿在空中又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再定睛一看,那成片的山丘铺就于一片苍茫的草野之上,其间沟壑幽深,彼此交错纵横,盘旋的车道于其间若影若现,置身其中,顿时又一阵开阔!在一片寂静无声中悄然伫立,环顾四周,青山之上,薄雾升腾,朦胧里也略带一丝隐秘。等继续前行到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面前有两条去路,一条继续通往山顶,而另一条则通往一片幽谷,因向上的那条通路太远,考虑到时间索性选择了向右前行至山谷停留。

横穿过密林,两旁都是高高低低的乔木,松柏居多,云杉、苦楝、槐树、栾树、青桐、红枫等遍及荒野,筇竹、火棘等灌木以及各类草本植物间杂,满目的苍翠也如洪波涌起,使人目不暇接。踩着松软的砂土,一步步踏向林间车道,流水声也愈来愈近,寻着水流的方向加快步伐,再途径两个转角,眼前便直见流水不绝,等聚于一潭,则又流散开来···

望向潭中,潭水清澈见底,夹岸乱石密布,等潭水流经下程,途径一块平地后则流落悬崖直跌入谷底。再抬头望向山顶,三级阶梯处瀑流飞跃不止,轰隆的声响震耳欲聋,河面乱石嶙峋,地势起落不止,流水也一波接续一波在山河间荡漾!望向那磅礴伟岸的高山,瀑布由上倾泻而下,宛若游龙般砸落在石壁间,顿时水花四溅,巨型的水幕也依托崖壁疾速垂落于深谷,又立即荡漾开来,满目的雄浑势不可挡!那山河间的呐喊更天震地骇,也一阵摄人心魄…

望着眼前的壮观,禁不住又一阵出奇,除却山河大概也同样都太难以匹敌!一路的上行里虽不尽是坦途,但一路的所见却值得跨越万水千山。最后伫立在一片莽苍里,回望那来时的路,也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比前行的风景更让人心醉神迷。毕竟,无限风光在远峰!

诚然,人生也仿佛那样一条永远向上的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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