嗑瓜子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边嗑边吃,每嗑一个瓜子皮都有一颗瓜子仁作为回报;另一种是只嗑不吃,等把瓜子仁攒成了一座小山,再放到嘴里咀嚼……很明显,赵叔叔是第二种吃法。
“这辈子都不会想地瓜。”18岁之前赵叔叔的人生尝遍了地瓜的所有吃法,地瓜干吃多了胃里泛酸水,地瓜秧黏糊糊的不好吃,地瓜咸菜赖唧唧的难下咽……以至于父母给了他一块猪油渣,他要等到把难吃的地瓜饭全部吃完,才舍得吃那块猪油渣。
18岁以后,赵叔叔和猪下水打上了交道,时至今日已经26年,这26年来每天4点起床进货,成了刻到骨子里的“生物钟”,“一步步熬到现在不容易,一开始买卖不好,愁得睡不着觉。”谈起过往,赵叔叔少了生意人的精明伶俐,多了几分过来人的世故深沉,用手擦了擦稍显凌乱的胡子,像是把苦抿个干干净净。现在留胡子的人不多,就是有人留,那也是为了个性,而赵叔叔的胡子则牵扯出一段苦衷。
当年自己做的猪下水买卖不好,为了研制配方, 天天做实验,结果胡子都没来得及刮,每天也就这样上街卖肉,等过一阵生意上了正轨,工作得了空当,他想着捯饬下自己,把胡子刮了,这下导致顾客锐减,好几个顾客说:“都说黛溪商场有个小胡子煮的下水好吃,来找了一圈,都没找到。”
没办法,还得留胡子,这一嘴胡子就这样留到了现在。
“猪下水有小肠、大肠、心肝脾肺肾……特别腥臭,要想把肉作香,难度很大。”赵叔叔对待“腥臭”有自己的秘诀:以臭攻臭,以苦消臭。在卤猪下水的20多位味中,有三味料至关重要:黄连、丁香、良姜,而这三味料的一个共同特点就是:苦。那一锅咕咕冒泡卤水总会在大火的漫长熬制中,实现初时腥,后来臭,最后香的神奇转变。
一锅猪下水,尽是人间百态。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都能从这一锅猪下水里找到自己的“口味”,或许平时挣钱有多少,职位有高低,但此刻为了“美味”,都吃着一个锅里煮出来的东西。下了班的清洁工会顺路割上几块钱的猪头肉回家补油水,也会看着开着奥迪宝马的,来买猪耳朵、猪肚等昂贵货,一买就是一兜,此时此刻,赵叔叔笑着说:“我这是节约资源,为国奉献,老百姓辛辛苦苦养一头猪,我让猪身上的东西一点也浪费不了。”现在的赵叔叔大可不必风里来、雨里去的摆摊,因为市里中档以上的饭店差不多都从他这里进货,然后直接摆盘上桌,说起这个,赵叔叔掰着手指头自豪地数:小城故事、老知青、白云大酒店……而之所以还这么固执地摆摊,他说是因为穷,我倒是觉得是因为他喜欢这种感觉,他能亲眼看到自己煮的下水,被顾客们吃到嘴里回味无穷的样子,这种成就感是钱解决不了的。
摸爬滚打,一步一捱,日子向前走着走着,便遇到了花团锦簇。就像他说的,有的人像猪肝,煮不了多久,就要化掉;有的人像小肠,轻飘飘地浮在卤水上面,吃不透味道,“我就是一个煮不烂的猪尿泡,汤里来汤里去,终于等到了出锅的那一天。”星光不问赶路人,这就是一个年赚百万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