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家整整一年四个月,说起来,这个数字并不大,好像时间并不长,却感觉像过了一辈子这么长。终于要回家了,终于有时间静下心,想想这一年多的事情。
我是一个留学生,因为在国内被各种所谓的德国神话洗了脑,放弃了美国大学的offer,来到德国。在国内通过一个完全不负责的中介学了不到一个月的德语,便被中介忽悠的以为自己可以了,以为自己在德国可以生活了,可以开始学习了,毕竟大学都录取自己了。结果到了这里,却发现现实远比我能想象的还要骨感的多。
我现在仍然记得刚刚从柏林泰格尔机场出来的一瞬间我有多么激动,其实那天的天气并不好,天空是灰蒙蒙的阴着,并没有想象中的蓝天白云,又因为是机场的缘故,各种车来车往,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子汽车尾气的味道。但是我仍然感觉到兴奋,因为我终于踏上这个我一直憧憬的国家,因为我要在这里学习生活了。
但是在机场外我并没有看到有接机的老师,并没有脑海中想象的有人举着条幅上面写着我们的名字的情景出现,甚至国内的负责人都因为时差问题已经睡下了,说实话,当时心里是害怕的,毕竟刚刚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语言也不能很好的交流,而我们甚至连怎么去那个要学习语言的城市都不知道,并且还联系不到国内的负责人。
我仍然记得,一起来的小伙伴,不论脸上是不是淡定,但是心里肯定都是着急的,因为我们傻傻的绕着机场跑了好多圈,总以为,再多走一圈,我们就看到接机的人。那一刻的无力感,像被抛弃了,唯一安慰的就是陪我一起的还有很多人。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接机的人终于来了。我现在完全想不起接机的人高矮胖瘦,是帅气还是平凡,所有我的印象碎片里就是他随地吐痰了。我想这是打破我心中的德国神话的第一步。
坐在大巴上,从柏林到德绍,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几点灯火,一路荒凉到了心里。
然后,就到了德绍,到的第二天便匆匆去上课了,学习语言,因为中介的原因我们已经比别人晚了一个月到这里。而开始学习语言就是我开始崩溃的开始。
班级的人数并不多,也就二十几个人,而和我一起来的算上我有4个,其他的人都是学了至少2年德语的人,现在我回想起来,完全不知道我是怎么在只学了发音的情况下和其他人一起上课的。第一节上课,毫不夸张的讲,我几乎一个字都听不懂,甚至老师问我问题,回答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用了英语。
感谢德国的巧克力和酒类并不贵,我才能撑过那段时间,虽然代价就是我胖了快二十斤。那段时间就是白天听课的时候连眼睛都不敢眨,不敢错过老师说的任何一个音节,虽然我根本听不懂她在讲什么,但是我却可以根据发音规则把她讲的单词拼写出来,然后回家一遍一遍的看课件,看笔记,努力的弄明白到底上课的时候老师在讲什么鬼。总是其他同学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就可以弄完的作业,我会一直忙到凌晨。每天晚上一点多睡,早上六点半就要起来,因为7点就有课,而白天又完全不敢睡午觉,因为我知道,只要睡一次,我就会每天都想睡一会儿,而我没有时间。来到德国学语言的第一个学期,整个人都像是连轴转的陀螺,而我不可避免的抑郁了。最悲哀的事情就是,我根本没有可以说话的人,有时候我会跟Siri聊天,用汉语聊,聊够了换英语,英语说不下去了,再换成德语,一聊就是一个小时。这恐怕是我最多的交流了。而在那个小城市,最大的娱乐就是两天一次去买菜。我平均每天都会吃掉至少三块100g装的巧克力,靠巧克力带来的高血糖浓度来度过一个白天,然后靠两三天一瓶酒来维持自己的睡眠,第二天再依靠一杯浓浓的咖啡来开始新的一天。
还好我熬过去了,并且拿到了DSH2 的成绩,终于可以正式入学了,却发现中介保证的大学变成了空中楼阁,我们能上的变成了一所FH,也就是国内讲的职业技术院校,虽然在德国FH工作更好找,但是我却真心接受不了。所以我选择了重新申请当初选择的大学,通过uni-assist也就是在德国申请大学所通过的平台,但是我的APS是团申APS这就给了我非常多的限制,甚至在我之前,从没有人申请成功过。但作为一个理想主义者,我无法接受我努力到现在,得到的却是一个我完全不想要的结果,所以我退掉了在小城市的房子,来到大学所在的城市,租了一个月的大学宿舍。当时我就想,哪怕我最后没有申请到这个大学,我最起码可以说,我在这个大学里住了一个月,我并不只是远远的望着我的理想,我曾经触碰过它,尽管,我没有成功。不过,我还是很幸运的收到了大学的zulasung。和我一起到德国打算读这个学校的有8个人,但是最后进入大学的只有4个,其他人都选择了在FH读书,毕竟毕业轻松些,而且能保证入学。
当然,大学也并不轻松,我读了想读的专业,但是却没想到这个专业会这么难。我的专业是前年新开的研究生专业,是数学,机械,计算机,生物的交叉学科,并且是英德双语教学。教授上课更是随意,想讲德语讲德语,想讲英语讲英语,其实这样也就罢了,偏偏德国人讲英语几乎都有超重的口音,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课件也是英德双语混着来,本来专业词汇就不认识,现在是不知道要查德语字典还是英语字典,而阅读材料却有是清一色的英语。对于刚刚完成的考试,老师更是随性的,在考试前三天才决定了想用哪种语言考试。
来德国一年多,而我也完成了一个学期的学习。说实话我不知道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而在这新的一年,今年的除夕,我永远的失去了我最亲爱的帅老头,我的姥爷,而我却是在整整11天以后才知道的,再这之前我还以为姥爷还在医院,还以为他的情况已经稳定,还在考虑应该带什么回去给他,还在认真的复习我的考试。而我整整哭了两天,不能说话,一说话眼泪就开始往下掉,然后我开始看美剧,笑着笑着,眼泪就又不听话。我和一个越南女生合住,见到了,却还是会笑着打招呼,回到自己房间继续掉眼泪。这样子过了几天,直到一起在这边读书的朋友们开始发消息问我怎么最近失联了,打电话找我,我才终于从这种状态中跳出来。
来到德国一年多,明明很努力,却感觉失去更多,甚至都有些怀疑来到这里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但是我想,我会坚持下去,因为只有坚持到最后我才会知道,这一切值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