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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命换钱还是拿钱换命？你以为这是一道选择题，但对有的人，这是一道唯一正确答案的填空题。
诊室里照常维满了乌泱泱的人，没有叫号机的日子预计要挨到明年。你很难想象，这样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以“有钱、高效率”著称的深圳.
一个接一个，没有停歇。但还是瞥见了人群里一张熟悉的面孔。
还在看着上一个患者，内心忖度，已经给这个干瘦的男患者出过好几次方子了，没有效吗？
终于轮到他，点开既往历史记录，失眠。
“怎么样？最近好吗？”我问
“还是老问题，现在觉得手脚凉，昨天头晕得不行。”
“你现在还是熬夜吗？”
“是啊，要上班啊。”他声音弱小，语气感觉这事不过是平常。
真是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我花尽心思拟的方子，碰见这样不听医嘱的患者，最是恨铁不成钢！
“您看看您，我这边一面用药给您敛着，您还是要熬夜，不是跟我这药拔河吗？上班重要，这不是拿命换钱吗？您看，您再来吃我的药，不是拿钱换命吗？”我的语气有些责备：“您看，这次的头痛可是您的身体在跟您提醒、抗议！”
他听了襟不做声。面容消瘦，白而枯。瘦干的身体塞在黑色工厂外套服里，和这个酒肉丰腴的世界格格不入。伸手去摸他的脉。深圳虽已小雪，但天气仍是温热的，他的手是冰凉。
一面说了些重话，一面又看着方子忧虑。又问了句：“你都怎么上班的？”
“26天夜班，4天白班，过一个月再倒回来。”
“26天夜班？你是说26天白夜颠倒？！”
“是啊”
他的回答十分平静。天呐，难怪他现在症状要加重。
“那你吃这个药是什么反应？”我内心满怀忧虑。
“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发现吃你这药，要颠倒（白夜班）过来的时侯能睡的着点！”
真感激带着的口罩遮挡了我满脸的震惊，这个人，真是靠着这点药续命呢！看惯了“三高”厚味、情绪刁钻古怪而生出病来的人，差点让我忘了，这个世界，还是这有身不由己的疾病的。
“你什么厂？”
“**康”
哎……内心一句感叹。但又忽然觉得有点悲天悯人。我怎么能来指责眼前这个男人呢？人只有完成了生存，才能谈生活啊。
（二）
这世界就不缺睁眼说瞎话的人
正在看着病人，药房里干练的收费小姐姐冲进诊室来，大声刨问：“你是不是没给这个患者交代转诊单要缴费盖章？”
我定睛看了下她手机里发回的截屏记录，是医保办的督改消息，再看名字。
“说了呀。”脑子里一细想。确实说了！再往脑叶里细回顾，这个病人拿着单听我说要缴费盖章生效的时候，脚步迟疑了两秒。坏了，就这懵不做声的两秒，这姑娘肯定拿着单着，侥幸的逃到医院去了！到了医院不用想也是一顿好磨。没有盖章的单子，人家不给挂号，逃了这3块钱，又被人家遣回来，肯定是不干了，估计才闹到医保办去了。这倒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但这都不是正经的。医保办可是个耳根子单位，即使医生这边一本正经的做了交代，病人反咬说医生没交代，便是要因为满意度的大打折扣而扣医生一二百工钱。而病人因为被“延害”可以走绿色通道直接挂诊号了。
没办法。挂起暂停诊一分钟，为五斗米折腰，更为不背这冤枉锅，得跟这个患者沟通啊！
“喂，**吗？我是刚给您转诊的医生啊”
“哦～”这一声实在是应的很心虚。
“您刚刚没有盖章就走了，我跟您交代了……”
“哦～嗯”
“您现在在医保办的现场是吗？您可以跟那边如实说明情况吗？”
“嗯～额～看情况吧”
嘟嘟嘟……
嘚，我冲药房小姐姐撅撅嘴，被挂电话了，这单是赔定了。心下想想，是，我叫她如实说明情况，那不是“损害”她的利益吗？只要你足够无理、足够做坏，你总能在这个畸形的世界捞点好处的。
过了几日，药房小姐姐又突然杀到我诊室来，满面得意：“你知道吗？之前那个赖账的**又来了！我把她说了一通！年纪轻轻就学着睁眼说胡话！她就不知道她这一赖，医生这（惩罚）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哈哈，看她说的大快人心的。我使劲配合她点头！
“这女的说话吞吞吐吐，说不知道这样，不小心，刚刚给她挂了号，都不敢到你这来了，估计现在去二楼妇科那转诊去了！”药房小姐姐说完绝尘而去。
事情就到这里结束了。
总归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多了一个不小心。
人性在两三块钱需要计较的地方格外显露。可怜。可恨。但让人性嚣张得逞的又何止是这两三块钱和绿色通道？
（三）
你有什么人那么重要？
恰逢师兄发消息来讨论某病的医案，我不由的抱怨句：“被老匹夫（Boss）排班浪费了几个小时！”
“️又不听安排了，哈哈”
“没有！”我委屈道“我是听安排，结果被老匹夫临时坑一脚。我说怎么平时见到我都是臭脸，今儿笑盈盈的”
“哈哈……”
“您可不知道，原来他把原来的白班全给我换成了夜班，我全然不知。妥妥赶来白班接班，要不是同事提醒，上完了这白班，晚上也得照接这夜班了！难怪他今儿见我总是热情的打招呼问候，却不说”
“这是使坏啊！
“周末跟别人约好了见面，班次都换了，刚刚找他说，还叫我自己去跟同事协调！”
“太小家子气了！”师兄打抱不平：“也就这点能耐了。”
“度量太小，以后问题会出现在肝和脾上，肾没准已经出了点问题了。”
哈哈……一个医迷总会把问题找到最切中要害的归结。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与人斗其乐无穷也！”师兄继续说道。
“我才不想和他这一般的人耗费时间呢”
“恶人自有恶人磨！”
“善人真的有好报吗？”
“每个人只有一个命，善人很难，因为付出太多，关注自己太少。” “善人如果会保护自己，就不怕恶人了，在斗争中学习和成长。蔑视是对恶人最大的打击。当您无所谓且很高兴的接收时，他就无趣了！”
因为行程的临时改变，只得赶紧联系约好的朋友重新商定见面时间。然后给老匹夫回电话：“主任啊，只能我再退一步，按您刚刚提出的换班修改方案，我跟朋友重新预约了时间！”我说的很斩钉截铁，以防他又生了空子。
这回他倒在电话里迷惑了：“你有这么重要的人吗？”
“哈哈……为什么没有？”
我说的话、做的事都当成是重要的事，因为我自己就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啊！两个世界，怎么解释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