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路过他,他赤裸着上半身,黑黝的背脊和破烂到发黑的单裤让我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他一眼。他狼狈地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一只有缺口的白碗,耷拉着脑袋,盯着面前的人来人往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头上大块的白色像是落在他黑发上的白雪。
是生活把他打压成了这副模样还是他向生活屈服了呢?
这天很冷,路过的人围着围巾、戴着棉帽、穿着大棉袄……人们手里捧着一杯热奶茶,有说有笑的路过了他,他始终不抬头,楞楞的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这个车水马龙的城市每个人都在为生活奔波,有人为了生存而生活,他们饱尝生活的不易与生存的艰辛,他们在努力生存;当然也有人为了生活而生活,他们追求着精神的快乐与满足,他们比起前者更容易对生活失望,因为他们对生活的要求太高。
我开始想,那个赤裸上身的男人是如何来到如此繁华的市中心……
他看着水泥地上从窗户透进的些许光亮,伸出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到这些虚无缥缈的光。他怔怔的望着自己悬在半空中充满裂痕的糙手,黑色的泥垢已经渗进了这些裂沟里。
他深深叹了口气,脱去了上半身的外衣,拿起桌上的白碗,佝偻着背,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布着蜘蛛丝的窗户,那是整个房的唯一光源,是他唯一的生活动力。
他弓着背出了门,低着头走了一路,天刚拂晓,马路还没那么喧嚣,他喜欢这样的早晨,这样安静。那么多年,他早已习惯旁人异样的眼神,但他仍喜欢在没人的早晨走到他的老地方盘腿坐下。他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倏地咧嘴笑了,这下,所有的光都能撒在他的身上了。
他喜欢这样没人的早晨,喜欢低着头感受着人来人往的繁华,喜欢在无人的角落,偶尔听到硬币掉落的清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