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惭愧,生长在芍药最大的生产地——亳州,我竟然不知道它还有“别离草”,“花之宰相”的美称。我想,这应该也是我们那大部分劳动人民所陌生的…
五月份是亳芍花全盛的季节,在此之前他要经历一个“棒棒糖”时期,之所以这样讲,是因为,芍花含苞未放的时节,外形像一根根棒棒糖,不仅如此,外面还裹着一层纯正的蜂蜜。小时候,每当上学路过芍药地,看到有花苞,便跑进地里,揪上一把,弄得手上黏黏的,然后舔一个,扔一个,那味道,微甜中夹杂着一丝丝咸味,而后呼出鼻孔的气息中可以体会到蜜蜂身上独特的味道,这也是我们家长孩子独特的“零食”。(现在怕农药,不敢吃了)
等到他全盛,几亩方田,远远望去,一片红色的花海。这种红,不似玫瑰红那般深沉,华贵,也不像莲花粉红那般清新,淡雅。他的颜色介于两者之间,既有清新艳丽,又不失雍容华贵。花瓣外张内拢,颜色由里到外逐渐变淡,直到最外沿近乎白色。花蕊深黄色,轻轻一碰会抖落一手花药。设想一下,倘若此时,有一位少女站在花间,一身素色纱衣,于你定神观其背影时蓦然回首,莞尔一笑,一定让人感到仙气十足,不知实在赏花,还是在赏人,但可以感觉到,人在花中,花在人下,都是景,都是画。
刘禹锡曾有一首诗“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竟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我对梦得前辈的这首诗不以为然,也算是为芍花打抱不平了,因为仅是“妖”字便已经过分,偏偏又加了个“无格”更是严重了。这也难怪,毕竟前辈是洛阳人,洛阳牡丹,天下闻名,可是为了夸赞牡丹,不仅搭上芍花,连“莲花仙子”也被说成不解风情,实在过分,好在他有“庭前”,“池上”两个限定,便不与他计较了。(哈哈)
如此美景,你们可能会羡慕我们哪里的人真幸福啊。上天把这尤物赋予我的家乡,四月桃花芳菲尽,五月又能赏芍花。但我要告诉你,假若五月中,你看到谁家地里芍花满园开,那么这家地的主人一定会被同村人嘲笑懒惰的庄稼人。为什么呢?因为农民要在芍花开苞之前,把他们的头一颗一颗的用镰刀砍下来………
到了那几天,芍药地里,手起刀落,芍药头在半空中飞舞。用一个不恰当的比喻,恰有当年满清政权“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的“残忍”。当然,农民们并不是不懂得欣赏美,但是诗意的美在与收成相抗衡时,他就显得单薄无力,毕竟倘若不是砍掉头会增加芍药根的产量,谁会费这事儿?谁不想端着水杯,唱着小曲儿欣赏这满地美景?与此有相同命运的还有“宁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的菊花。不错,北风的杀伤力没能折服他们的气节,但剪刀可远比寒风凛冽……
因而,到了五月份,田间看到的更多是,一片青青的芍花丛中,偶尔能瞥见零星几柱花朵,少了其他花朵挣肥力,他会格外雍容,也许,刚看到时会有一丝欣喜,但转而有变为一缕忧伤…你看那一朵高高的花朵和周围点点稀疏将开未开的花苞,不正像“未亡人”携着儿女在风中摇曳吗?
与此时,我多想捧一抔黄土,扬在风中,既是对那殇去芍花的祭奠,又是对这风中“幸存者”的祝福…
何必伤感,能有好的收成,村里人脸上的笑容也是美丽的花朵,嗯,我不太喜欢劳动,但我爱着家乡的土地,愿年年能看到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