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中国的佛教艺术,通常会提到闻名世界的敦煌莫高窟、大同云岗石窟、洛阳龙门石窟三大石窟,但偏偏人门口耳相传又有个“四大石窟”的说法,那便是还有一个麦积山石窟在河西走廊,前三大佛教艺术的圣地我都去过,莫高窟的博大精深,云岗石窟的雄浑大气,龙门石窟的帝王风范都给我留下了很深的映像,麦积山石窟是什么样的,我一直在脑海中遐想,终于等到机会,我来到了天水麦积山石窟一睹了他的雄姿。
西北的一月,寒气逼人,从兰州出发乘火车先到天水,下火车后又转乘汽车向市区东南行驶了约一小时的路程,就来到了麦积山脚下。前一天刚下过一场大雪,整个山体披上了一层银装,层层大雪压在翠绿的松树枝头,真是难得一见。因为是冬季,游人很少,一路走来,只见到当地村民和景区的工作人员在清理路上的积雪。沿公路步行,几经峰回路转之后,一处百米高的山崖便突兀地出现在面前,成百上千的石窟蜂巢一样地布满了整个崖面,层层洞窟之间用栈道相连,当中最显眼的便是中间那三座巨大的浮雕巨佛,这就是我心驰神往多年的麦积山石窟。
麦积山开凿于南北朝后秦姚兴时期,之后历代均有修建,直到靖康之变宋室南渡后才停止了大规模的营造,明清以来多是对已有洞窟佛像的修补。魏晋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的大动荡时期,兵荒马乱民不聊生,面对朝不保夕地光景,老百姓只能在宗教的幻想中去寻求心灵的慰藉,与此同时在从多高僧的游说之下,帝王也明白了佛教在大动荡社会背景下维护统治和稳定社会秩序的巨大作用,于是佛教在中国得到了大发展,麦积山石窟就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上出现在河西走廊,往中如烟,到现在已经一千七百多年了。
按照景区指示,我来到东崖入口处,仰首向山崖望去,攀登的栈道就像是一条长蛇在崖壁间飞舞,从地面盘到崖顶,又从崖顶蜿蜒到地面,风吹过栏杆隐隐听到阵阵呼响,真有一种危乎高哉的惊险。崖底一层有几处大的石窟,只是正在封闭修复,没有对外开放,但我知道那里边有几尊巨大的卧佛,是麦积山石窟艺术的艺术精品所在,很可惜这次无缘一观。顺着栈道而上,两边崖壁上镶嵌着明清以来十数块碑刻,继续前行,在崖面还零星见到古人留下的题记,多数也是明清以来的的遗迹,崇祯某某年,康熙某某年等。再拾级而上,就来到一处处洞窟跟前,可以近距离地看到这些那些精美的佛教造像了。麦积山石窟所在的山体是砂石山体,质地疏松,不可能像龙门石窟那样,直接在山体上雕刻出栩栩如生的造像,千年前的工匠们因地置宜,便先在山崖上雕出大的隆廓,然后用泥塑修出佛像的容貌和衣装,而小一点的佛像就直接是泥塑了,石窟所需碑刻的石材也是全部从其他地方转运过来。
行走在栈道之间,穿行于洞窟之下,全身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悸动,凝视他们眼神,看着他们的面容,端详他们扭动的身姿,还有那仿佛被风吹起的飘飘衣袂,他们脸上或怒或喜、或冥想或沉思、或微笑或嗔怒,可以真切地听到他的呼吸和心跳,仿佛时间都要停滞,这哪里是仙界的神佛,分明在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从千年的历史中走将过来。我不是佛教徒,也不是艺术家,但当我置身于这满天神佛面前时,能感到一种磅礴的力量,那是一个历史时代穿越千年走来的灿烂和辉煌,是古代工匠历经千年而不朽的高超技艺,现在任何高科技都不能复制。今天的人类已经把无数古人的神话变成了现实,可以潜入深海飞出太空,但在艺术的领域却无法超越的先人,敦煌、云岗、麦积山的彩塑、壁画吸引着来看全世界顶级的艺术家,当今最高超的艺术大师也只能望其项背。看到窟外标牌,着实吃了一惊,石窟和造像多数是北魏、北周的遗存,保存之好让我感到惊讶。自近代以来,中国文化历经苦难,敦煌、云岗、龙门都曾被西方探险家光顾,众多文物被掠往海处,在龙门石窟看到残破的洞窟真是感慨万千,很可惜那么多精美的雕塑已经不在,但又很庆幸,时间还留下这么多给我们这些后人。而在麦积山,一千七百年过去了,虽历经雨雪风霜和时世动荡,但大多数唐代以前的佛像竟然保存的如此完整,就连许多一尺多高的小型佛像也保存地眉目发髻丝丝入微,虽经后代修整,但依然可以深刻感到从千年久远的历史中传来的历史的厚重,岁月老人好像在很长时间把这里遗忘了。
继续沿栈道而上,离地面越来越高,山风吹过之时隐隐感到栈道的晃动,遥想当年的工匠,在山崖上先架起栈道,然后站在上面摇摇晃晃用最简单的工具一锤一凿幻化出这满天神佛,可想当年的木质栈道肯定要比今天脚下的要简陋很多,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们克服恐惧完成这巨大的工程,是对佛祖虔诚的信仰,是为生计所迫,还是帝王的无尚权威使然,……,总之,他们完成了这一壮举。
几经百转,我顺着栈道回到地面,最后久久地凝望麦积山满崖的洞窟,然后踏上归程。麦积山,悠久的历史,那穿越千年的面容和身姿,在我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我只在这里留下了我的身影,就像古往今来的无数过客一样,只有时间记得,只有在崖间屹立千年的神佛为我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