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早想写这篇文章,把自己的体会观察认识讲出来。只是境界不稳,常有新发现,而最近几年对它的认识一直没有大的变化。想试着写出来。有几个节点事件。
关于生死的体会,是存在于各个年龄段的人生每个细节,并不是绝症,濒死老人的特权。只是对它的恐惧太大以致麻木到可以忘记。
认识死亡的第一幕
小时候住在河南省西北角的一处煤矿上,煤矿坐落在一处山头。绵延的丘陵地带,山谷有人为的蓄水池,大的叫水库。是西北特有保证生活供水的地方,只是后来煤矿开采,遇到地下水,就基本以地下水为主要水源。但水库依旧存在。它承载着这座煤矿矿工子弟童年许多记忆。夏天赤裸去洗澡,摸河蚌;冬天结上一层厚厚的冰则是天然的溜冰场;其他时候无论是在父母带领下还是小伙伴三五成群也会在水边坐坐。
当然,夏天在父母那里会多出一条,不要去水库游泳,孩子天生对说教有逆反,虽然煤矿的澡堂池子足够大,足够我们玩耍,但被多次强调不能去水路游泳,反而会想去玩。我自己也有且只有一次下去游泳摸了两个河蚌(其实自己没摸到,是朋友水里给我,他担心我被笑话),最后嫌弃没毛巾拖鞋,不习惯湿漉漉的穿衣服还有一脚泥,就不下了。关于水库一直有个传说,是水神、女鬼或者鱼精,每年都要拉个人下去。大人就是靠这个忽悠我们不要去水库的(我们到现在都相信水库中间最深的地方有鱼精),不过事实却是每年都有人被淹死,真真假假却也敬畏。
只是大约七八岁这两年情况有点不一样。出事的是个小孩,和我一般大小的小孩,一个夏天,突然医院门前人步履匆忙起来,我们家在医院附近在,医院门前的小广场也是我们这座家属楼居民纳凉的地方,虽然父母捂着我的双眼,但还是看到了。晚上我失眠了,第一次看到,年少的一个生命走了,没有成年,老年,后面所有的可能都没有了,就走了。原来生命是可以说走就走的。死亡就这样很突兀的出现在我脑海里。原来明天我真的是会死的。
认识死亡第二幕
孩子的记忆是流进潜意识的,很快就忘了见过的那一幕,第二天还是傻呵呵的玩着闹着。所以童年是金黄的,无忧无虑的。我开始上中学了,也开始了在外求学的道路。那一年开始大家都纷纷离开矿工子弟学校,但放假还是会回来的,事情就发生在这段时期内,楼上叔叔跟对门叔叔,在接连两个暑假,都是心脏病发作,过世。楼上叔叔过世时,我也在家,父母都去帮忙了,听到阿姨,撕心裂肺的无助与不知所措。看到叔叔静静躺在床上,我的姐姐已经哭累坐在床边。那时,我看向我的父母,他们不再是永久的,他们也是随时会离开我的。
认识死亡第三幕
高三,临近高考了,每个放假前都会在学校打会篮球,很不幸,骨折了,当时一起玩的同学没有发现问题,谁都不知道骨折是什么样的,但身体是自己的,有些不一样,还是可以感觉到的,就自己提着自己的胳膊默默走了,背景跟秋天蛮搭的,打电话给父亲,父亲没说什么,骑着摩托就来了,拿衣服固定好就去一家骨科门诊,片子拍下了是骨折关节位置掉了一块,需要用骨钉把那块钉回去,蛮有趣的,当天就在那个小诊所就把手术做了。
在手术台上,身体不自主颤栗,是内心深处的害怕(因为没有感到害怕),也是手术室太冷了(真的很冷)。麻药下,右胳膊不在是自己的,意识非常艰难的传达在指尖末端。一整天,我就静静躺在冰冷的手术室内打着点滴。
这是一个很难得的经历,同一天,几个小时以前,在打篮球;后几个小时以后,就躺在简陋的手术台上。父亲被挡在外面,打点滴时就躺在手术台上,周围没有一个人,只有自己,身体被禁锢住,只有意识在。
难得安静,为此身体内显现出一双眼睛,很空明也很冷峻的居高临下,观着自己的恐惧等各种情绪在身体里面流窜,观着自己的这一世肉身,药水在血管里流淌,甚至流淌到心脏,药水对心脏的刺激,毛孔散发的微微的刺激性气体窜入鼻孔。做手术时,医生还用到了电钻,听着电钻在自己骨头上钻眼,真真是不能言说的感受。当时想,死亡前被抢救的病人是这样的吧!还是听到中文那个词“寿终正寝”,竟是最温暖的方式。不禁问自己到底为何存在,要如何存在?
面对困惑,看了一些观点,那时的我饱食真理跟谬误。一个成年人秋雨负责的回答自己的体悟很合高中时的我,他在一次回答大学生提问时,沉吟片刻回答,当他穿过密西西比踏上雪山望着白雪皑皑,感叹生命意义,但要自己给它定个意义。然后19岁那年,站在大学门口时写下,去体验吧,但要认真。
我明天可能会死去。我身边的人可能会突然离开我。在大学生活里慢慢渗透在我的认识中,慢慢显现出它有趣的地方。便是对生命的认识。生命不可思议,诚实面对死亡,反而让很多选择的档口,变得简单跟坦然。
以为到此会继续写很多,然后发现竟无所谓了。坦然跟心安不是嘴上说说知道了,而是要亲历的。最后以一篇小故事结尾。是一位青年与老和尚的故事。
老和尚步行出门没多远遇到一个准备上吊的青年。
老和尚问青年,你为什么要上吊。
青年回答,感受不到生的意义。
老和尚讲,那你反正要去寻死,那死之前能帮一个忙吗?
青年想,确实不差这时间。
然后,老和尚请青年在寺院前种一些竹子,青年答应了,几天下来,竹子种好了。
老和尚说,谢谢你,已经没事了,你可以继续寻死了。
青年,看着这片自己亲手种下的竹林,向老和尚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师傅,我找到生命意义了。
这时,小和尚出现来到老和尚旁边,问师傅,我们需要种这些竹子吗?
老和尚微笑回答,他来时需要,他走了就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