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蔡芳最近到一户新的人家工作,这家人只有一个独居的老人,老人家年纪也不算大,不过60多岁,自己住在郊区的一套房子里。老人平时的爱好是逗家里养着的小鸟玩。时而,有些上了年纪的棋友会来找他下象棋。除此之外,每隔几天,老人就会出门散步,散步的路线是沿着行人道走过一片田野,经过一条河流,最后沿着一片小树林往回走。陪着老人家走这条路也是蔡芳的日常工作之一。
这条路线有一段十分靠近一条铁轨。让蔡芳觉得奇怪的是,当她陪着老人走到铁轨不远处,这是刚好有火车呼啸而过,老人听见火车的轰鸣声,脸上就会陷入沉思,有时甚至会留下眼泪。不仅是在铁轨附近听到时会如此,就算是看电视的时候,看见火车呼啸而过,老人家也会悄悄掉眼泪。但是蔡芳不知道为什么老人家会这样。
当下一次蔡芳带着老人家去散步,路过铁轨旁时,又是一列火车呼啸而过,蔡芳在老人做出反应之前,已经可以预感到那刺耳的声音又触动了老人家的情绪了。
这对蔡芳而言是一种知识,老人家听到火车的轰鸣声时,就会感到伤心。这两者之间有一种联系,而它背后并没有什么原因。去问为什么老人家听到火车的轰鸣声就会感到声音并非知识的一部分,能问出这种问题的,只能说明还没理解这件事情真正重要的地方。重要的,体面的知识,永远都是轰鸣声和伤心这两者之间的联系,而不是这种联系背后的原因。
这种观点听起来确实很奇怪,但在某些领域,同样的思路就是被包装成了某种高深莫测的偏好。
神经科学家在桌子上放了两条丝状的物体,然后说:左边的那条神经是产生人类视觉的神经,右边那条神经产生的则是听觉。只不过不论怎样看这两条神经,都无法看出它们会有什么不同。你感到了疑惑,为什么如此雷同的两条神经,产生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体验?神经学家说道:关键不在于这两者之间结构有多么相似,关键在于它们负责的功能是不一样的,一旦负责的是视觉的功能,产生的就是我们视觉的那种体验;反过来,如果负责的是听觉的功能,产生的就是我们听觉的体验。
但如果继续追问这是为什么,你会发现这个问题没有最后的答案,关键不在于为什么如此这般的功能状态产生的就是你所感受到的那种体验,关键在于,我们可以观察到,这样的神经活动就是和这样的体验相互连接的。这背后并没有深刻的理由。
我只是不相信这是真的。
当然,以上的故事都是杜撰的,神经科学家也不可能把神经像毛线那样放在桌上,而且,由于我们不知道大脑工作的原理,我们也还未到说某条神经产生了视觉或听觉这么一回事。但是这个虚假的故事已经足够引起反思。Thomas Nagel曾经问过:作为一只蝙蝠是什么感觉。超声波看起来充当了视觉的功能,但是却是用耳朵接收到的。有人说通过使用仪器和训练,可以在人类身上模仿到蝙蝠的感觉。那应该是一种更精确的听觉的感觉吧。只不过,如果听觉充当了与视觉如此相似的功能,为什么它不是恰好给人“视觉”的感觉呢?
换句话说,如果两个机制实现的是相同的功能,为什么它们给人的感受却在质上是不一样的?再退一步,假如实现同一个功能可以产生类别不同的感受,那么当初生物进化的时候,为什么不是进化出不带感受,却有着相同的行为模式,因此也有相同的适应性的生物?
后来,蔡芳知道了老人的一个儿子死于铁轨之下。虽然知道这点对蔡芳没什么实际上的影响,但是它确实是我们可以试图去获知的事实,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