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又下了整整一天,皮货店老板张田贵坐在店里等着顾客上门,今天是一九三七年阳历的最后一天,下雪天生意冷清的出奇,也不是光今天生意不好,整个冬天都是这样冷清。张田贵凄凉的在货台里唉声叹气:“这怂天气把人弄得心烦的,生意差的很啊,日子都没法过了。”就在老婆张李氏喊他吃晚饭时,店门外走进来一高两黑三个黑影。
他以为是生意上门,急忙上前招呼:“哎,老板给谁买皮货,想要买个啥呢?” “田贵叔,我是三娃,尹家卫前村的,跟俺田茹姐是一个村的。”“哦,三娃呀,快坐快坐,叔给俺娃倒水去。”“三娃,你吃了没,叔给你舀饭去。”“叔你别忙活了,我吃过了,我今天过来有事情寻你。”“三娃,有啥事你快说。”“叔,这俩娃娃我就给你放下了,你赶紧收拾一下,跟我走。”张田贵感到莫名其妙,就问三娃:“把娃放我这里弄啥呢?”店里的煤油灯随着门外刮进来的风忽闪忽闪的照不清进屋的人。“叔,这是你姐的娃呀。”说到这张田贵才看清楚了,真的是他姐的娃。说着,三娃就泣不成声,引得俩娃也娃娃大哭起来,张田贵赶紧上前大声问:“三娃这是咋咧嘛?先别哭,赶紧说发生啥事了?”其实张田贵也预料到可能他姐屋里出大事了,不然他姐也不可能叫乡党旁人把娃带来寻他。
三娃用衣袖抹了抹眼泪,哼哼唧唧的说:“叔,我田茹婶家出事了,昨天大雪天,俺田茹婶跟俺福宽叔给别人家拉木头,马车拉到后沟,车子打滑,连人带车都掉沟里,俩人都没了,俩口子让村里人拉回去了,现在等你过去处理后事呢。”张田贵听到这,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呜呜呜的想哭却哭不出来声音,三娃赶忙把张田贵搀扶起来,张田贵缓了好一会,踉跄着到后屋给正在做饭的老婆把娃交待了后,就和三娃急匆匆的朝尹家卫赶去了。
张田贵姐家在尹家卫东边,距离城里也就五十多里,村北边有一段土塬,土塬下栽有一株大树,但却叫不出什么名来。这株树很粗,直径像村里豆腐坊老王家熬豆腐浆的大轮子锅,三四个壮年小伙子手拉手都搂不住。有人说皂荚树,有人说槐树,说是皂荚树的是因为它的上枝是皂荚树,说是槐树的是因为它的主干是槐树。有传说这棵树是唐僧路过时栽种的,后来几百年后村民嫌槐花开时引得蜜蜂过来这人,就请了本村的李福宽他爹李书娃嫁接成了皂荚树。李书娃这人不爱说话,谁家有活叫他,他干完活拿了钱就走,从不和主家攀扯关系的耍客套话,因为太过于呆板,他在村里并没有一个相熟的朋友,但他和城里的张田贵的爹张忠孝关系很相熟,原来张忠孝和李叔娃合伙贩过马匹。也从此结了亲。
张田贵匆忙的走进他姐家,屋里头已经支起了过事用的篷子,乡党里外忙活着。村长看见张田贵来了,于是赶紧迎了过来与张田贵商量他姐姐和姐夫后事怎么办。张田贵此时的心情极其的糟糕,村长嘴不停的问着他啥,他只会哦、哦的应承着,他一想起他姐姐如何如何对他好,眼泪就止不住的往外淌。
姐夫家在这个村不算不上大户,他姐夫原本兄弟姐妹四个,俩个哥哥很小的时候在河道耍水淹死了,还有一个妹妹前年在日本人空袭时让炸弹给炸死了,加上姐夫他爹娘李书娃前两年也走了,全家就剩下姐夫一个了,现在也都突然走了,真是祸不单行啊,现在在堂屋放着两口黑皮棺材,姐姐和姐夫的遗体等着弟弟来一起入殓,灵堂也升了起来,堂屋里乌烟瘴气的,加上下着雪,原本整洁的砖头地面已经显得泥泞不堪。不时的有亲朋过来嗷嗷的哭几嗓子。张田贵呆呆的站在堂屋,看着灵堂后面躺着的姐姐和姐夫,他也配合着一波又一波嚎哭,来来回回的哭了几十场子,张田贵也哭累了,起身点了带旱烟,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按照长安县的风俗,入殓仪式应该在死者死后的七天后举行,但是他姐姐和姐夫的死法不太好,张田贵和村长商量后决定三天后入殓。
很快第三天来到了,中午时分,村里的执事们和帮忙的人给死者换好了寿衣等待着看客的先生宣布入殓开始。大约十来分后,先生宣布入殓,张田贵和众人把姐姐姐夫放进棺材后,放了些镇棺的“宝物”,执事们帮忙盖上盖子,钉卯钉。然后众人浩浩荡荡的抬着灵往坟地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