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从记忆中走过——游民勤乡村记忆博物馆

题记:人生中,所经历的有些东西,往往会尘封在过往的历史中,被雪藏起来。当某个契机让我们重新看到那些熟悉的物件的时候,瞬间会激活那些储存已久的记忆,一件件东西,像一幕幕影像,让曾经经历过的日子一一浮现在眼前,这不由让人咀嚼起曾经那些扣人心弦的情节,也回味起曾经那些黯然神伤的裂痕,恍惚中思绪在如梦不是梦的那段时光中开始挣扎。

也许,这些东西并不贵重,例如旧时的一架纺织机,亦或人民公社时吃羊肉绑分子的一口大锅。但当再一次与它重逢的时候,它所散发出的我们曾经的付出与保留,散发出的岁月的欢快与艰难,以一种极为熟悉的味道在脑海漂浮的时候,心中最柔软的那块地方就像被触痛了一般,一下打开了记忆开关,里面珍藏着的一切都被一一释放了出来,不期而遇的倒影出现在面前,好像凝成了悲伤,随着清秋的风,一下吹痛了我干涸已久的眼眶。

清秋的天空太过清澈,阳光不着灰尘地落了下来在沙漠里徘徊,掀起滚滚热浪。沙窝里的蜜瓜,在刺眼的阳光下,懒洋洋的躺着,像是被遗弃的宠物,没精打采的。瓜田边一块块玉米地里的玉米杆上,丰满的玉米棒就像披了一层薄薄的绿纱,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曳;那抹棕红色的穗,竟然咧起嘴,傻傻的笑。

出民勤城,穿过一块块玉米地,在一个个即将成熟的玉米棒窃喜的低语声中,我和几个朋友乘车沿西南方向前行3.5公里,来到民勤县三雷镇新陶村,在原三雷中学旧址上,一座占地面积34.82亩,建筑面积2633.46㎡,以展示传统农耕文化为主要藏品的乡村记忆博物馆便出现在路右边。


或许因了乡村,博物馆正门——看样子也就这一个门,没有像其它地方博物馆的正门那么气势雄浑,古朴大气,倒有点像邻家小院亦或农家乐门楼,简约,素朴。要不是门楼上悬挂的3个硕大的红灯笼衬托的门楣上写着“民勤乡村记忆博物馆”的字样,还真不会引人注目,留下特别的印象。

门的两边,几与路平的地基上矗着两个略显单薄的立柱,立柱支撑着依就略显单薄的飞檐翘角式木质门楼,怀旧的镂空门楣上,暗黄的“民勤乡村记忆博物馆”九个字,像无数仿古的牌楼一样,在门楣下3个大红灯笼的映衬中,不分昼夜的渲染着他所要表达的历史记忆。

两个立柱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两扇大铁门和一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挂锁成了展馆唯一的安防保障。那两扇门,看样子也是原来学校的大门,没有做丝毫改动。我们到时,那把锁还在工作,等了一会,14时30分到了上班时间,工作人员方将锁打开,放我们进去。

立柱两边,分别挂着“民勤乡村记忆博物馆”和“民勤苏武文化旅游传媒开发有限公司”牌匾,大门北侧的墙面上,悬挂着国家旅游部授予的三A级旅游景区标志牌匾,大门南侧路边,矗着棕红色木质镂空招牌,上面有博物馆三个大字,字的下面,注有两个联系手机号码。

大门立柱上,略略暗黑的底色上,“一部乡村史记载农人生活,千古民俗情传承民族文化”烫金的22个大字,像是携着厚重的过往,以一种更加庄重的步伐向我们走来,以期打开记忆的闸门,在时光隧道里让我们重温那段无法忘怀的苦味生活。

大门口,靠门的一幢平房外面,挂着“甘肃省科普教育基地”、“武威市科普示范基地”、“武威市少先队校外实践基地”等7块烫金牌匾。牌匾下摆着一张木桌,有一个工作人员等在了那里,验看了我们的健康码和行程码后,热情的示意我们向展室走去。


路的两边,两排平房笔直地向里延伸。一色的青色墙面,以及青灰的石砖路,引导我们向展馆走去。

走在这样的路上,目睹眼前的青灰,以及路边飘落的柳叶,一切都像是孤独者在诉说着曾经。那一刻,不自觉的让我想起尘封在记忆中那段沉沉甸甸的日子,不由加快脚步,去进行一场穿越时
空的凝望。

我们最先来到的是1号室内展馆。这是一幢坐西面东的平房,和这里的其它室内展馆一样,由原来的教室改造而成。

原来的每一间教室,在这里都被展品分割为两个展馆。1、2号展馆,分别为生活用品馆和生产用具馆;3、4号展馆,分别为纺织服饰馆和农耕馆;5、6号展馆,分别为陶瓷器皿馆和民间工艺馆;7、8号展馆分别为人民公社馆和红色珍藏馆。


1号生活用品馆,收藏了古老的铜火锅、烟具、墨斗、杆秤、算盘等农耕时期的生活用品。展出的物品中,既有千年之前的文物级藏品,也有近现代生活用品。

这些生活用品,以现在的眼光看,大多工艺欠点火候,趋于朴实无华与坚固耐用。生活用品的这种特质,昭示了当时人们对生活的一种态度与向往。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这里收藏了许多“水烟瓶”。生于兰州的我,对于这件东西再熟悉不过了。

追溯起来“水烟瓶”最初起源于十三世纪印度,在明朝时期传入我国后,明末清初便有了冠绝一方的兰州水烟。

兰州水烟因吸食方法别具一格,便产生了用白铜或黄铜制作的造型奇特,精美别致的“水烟瓶”。

烟瓶前有活动烟斗、中有贮水瓶、上有弧形烟管、后有烟丝盒、两旁有插纸捻的小孔。

小时候常喜欢看老人吸食这种东西,不时凑上前用小手压压烟丝,蛮有意思的。

吸的时候,先将水烟丝喷上适量白酒或清水,待烟丝湿润松软时,用手指揉散捏成小团,装入烟斗点燃。吸用时烟经水中,咕咕作响,特别神奇。

从展出的水烟瓶成色看,好多有些年成了,可见,很早的时候,水烟这种东西就传到了当时极为偏僻的民勤,被这里的人们所接受。


穿过1号生活用品馆,自然来到了与之相通的2号生产工具馆。

2号生产工具馆,展示了勤劳的民勤人民,在长期的农业生产中因随就简,生产或使用的各种劳动工具、轭具等。

这个展馆展出了很多车具和马具,透过这些展品,我们可以大概梳理出千百年来我国古车发展的历史脉络。

展品中的马具轭与靷,可以追溯到春秋时期,那是我国最早马车使用的一种系驾法——轭靷式系驾法。

轭是指驾车时搁在牛马颈上的横木,靷是一头套在车上,一头靠在牲畜的胸前的绳索。马车前行时,叉在马肩胛前面的轭受力,靷向后传力,作用到古车木轱辘上后带动车辆前行。

古车的“轭靷式系驾法”,木轭对马的磨伤很大,因而到了秦汉时期,做了改进,出现了“胸带式系驾法”。这种系驾法比西方早了整整近一千年。雷台出土的汉代铜车马仪仗俑队中的马车便使用这种系驾法。

“胸带式系驾法”,就是将原先系一服马的单靷绳变为双靷绳,两靷前端不再系于轭軥上,而是连接一条绕过马胸的宽革带,此革带称“当胸”,是曳车时的承力点。而轭这时仅仅起着支撑衡、辕的作用。

这种系驾法将支点(轭)与曳车时的受力点(当胸)分开,使马体局部受力相应减轻。

大概到了南宋以后,最迟到元初,去掉了衡、轭等挽具,出现了新的系驾法——鞍套式系驾法。

这种无衡轭的系驾法完全免除了木轭给马造成的颈部磨伤,降低了支点,放平了车辕,从而降低了车的重心,增强了车的稳定性。而且可以充分利用马体最强有力的肩胛部及其两侧,扩大着力面积,增强了马的挽车能力。这种方法到13世纪已完全固定,以后代代相传,沿袭至今。

从展出的骆驼鞍、马鞍等鞍具和搭腰、颈圈等挽具看,民勤先民们很早便使用这种系驾法从事生产活动。


从2号展馆出来,向北是一排坐北面南的平房,估计是原来的学校办公室或教职工宿舍,在这里按房间原有结构,被改造成了单项陈列展室,有大队部、合作医疗站、民兵连、广播站、知青馆、大众理发馆、电影陈列馆、五谷馆、粮仓、国学图书及王新民纪念馆、民勤面食馆、苏武牧羊及泥塑馆、婚房、民勤民居等。

里面的展品,与我而言,大多是六七十年代的物件,多数见过,像展出的照相机之类的展品在我们刚工作时也曾使用过,在这里见了,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近感,它就像时光载具,一下将我又送回到了那个热血的年代,让我兴奋不已。

在面食馆,我了解到民勤面食,有两种,一种叫饭食,也就是各种民勤面条,另一种自然是馍馍了。

民勤馍馍具有酥、软、香、醇的味觉特点,吃起来香脆可口,回味悠长。展出的馍馍用五种制成方法:蒸、熡、烙、馕、炸。

仅蒸馍馍,展出的就有好多种。这些馍馍,形状不同,用途也不同。我粗粗看了一下,大概有大馒头、中型馒头、大馒碗碗、小馒头、卷心馒头、敦敦、月饼、扇子、花卷、糕馍等十几种。

好些馍馍,除具有时令性外,还具有特定的使用环境,不能随意食用。

大馒头。一般用于重大祭祀活动和婚丧嫁娶。一般一幅馒头需要十六个,其中两个的花点刻意夸张成菊花型或太阳光芒型,叫盘馍馍顶。装盘用十五个,祭祀完毕主家要把盘馍顶换下来回给送礼的客人,所以要拿十六个馒头。

而中型馒头一般则用于祭祀活动或家庭日常食用。

大馒碗碗(直径和大馒头同)。专用于丧事,是女儿、堂侄女和表侄女祭祀父母长辈的祭品,其它亲眷朋友不可用。

月饼。民勤月饼是时令馍馍,每年到了八月十五才制作。民勤月饼分大小两种,大者如轮,小者如盘。

大月饼最大的特点就是大。下雨天,小孩子常唱:"天爷天爷大大下,月饼蒸上车轱辘大,老汉吃上把炕压塌,小伙子吃上把房跳塌”

大月饼一般都做成5层、7层、9层,最下面一层为胡麻(黑色),最上面一层为姜黄(黄色),一个最底层,一个最顶层,寓意着黄天厚土。月饼周边翻出鲜艳的彩色花瓣,犹如向日葵,也形同大菊花,中心位置是一贴圆圆的月亮,月亮上押上星月同辉的图样,一块小小月饼里,天文地理,花木水草,无所不包,蕴含了人们对于大自然的崇敬和感恩情怀!

扇子。民勤扇子亦属时令食品,五月端午时制作。制作方法大同小异,只是形状有所变化。制作出来的成品,宛如一把习习生风扇子。

马蹄卷。和大馒头大小相仿。这种花卷主要用于婚庆和生育,在民勤老家有一个说法:生一个女儿得三筐花卷。这三筐花卷是这样运用的:女儿出嫁一筐。女儿回娘家到期,父母送女儿回婆家一筐。女儿生下孩子娘家送一筐。

糕馍。糕馍又分为:胡麻盐糕馍、五彩层层糕馍、卷心糕馍和白水糕馍。前三种做法,一般是把发好的面擀成适合蒸篱大小的园饼,上面抺上撒上适量的香豆子(虽名为豆子却不是豆子,是一种香草哦)、姜黄、红曲、胡麻等不同食用颜料,然后再擀一张叠在上面,再撒上食用颜料,以此方式叠上四五层便好,最顶层不做加工。等面饧好后上蒸锅蒸熟,出锅后在馍顶上用芨芨绑制的器具蘸上红色食用颜料拓上九点,或用木制的花印印上红色花纹,显得格外的艳美和吉庆。

白水糕馍俗称九饼子。整个糕馍只用发面制作,不用颜料不用油。蒸熟后撕去馍馍上的皮,在蜂窝状糕馍上无规则洒上红色斑点,表示喜庆圆满吉祥。亦可拓印九点或花纹。

从单列陈列室出来,我们又来到1-2号展馆西面的3-4号展馆。

3号展馆是农耕馆。里面的展品,从古老的犁铧到70年代较为先进的手摇喷粉器,一件件简陋笨拙的农耕工具,反映着人们在风沙袭扰下的农耕生产里有着怎样的无法想象的付出,从收藏的好些被肉皮攥磨的光溜溜的掀把撅头可以想见,劳动中的人们以怎样的坚韧负重在严酷的现实中坚持了下来,而这,所表现的无疑是民勤精神了。

4号是纺织品展馆。这里馆藏了手工纺织机等许多毛业纺织工具。

我们知道,三面环沙的民勤,从汉代起便驯养骆驼用于长途运输,历史上民勤驼队被誉为“大帮响铃闯天下”,把民勤驮到了天下,也把天下驮到了民勤。

养骆驼与养羊业发展促使产生了大量的驼毛、羊毛。这些毛,除少部分被群众絮制衣被外,多被外商收购牟利。

直到1933年,一位名叫牛载坤的康乐男子担任民勤县长后,这种状况才发生了改变。

他来到民勤后,积极倡导创办“毛业传习所”。聘用技工,购买机器,并亲自手把手地给毛业传习所工徒传授捻驼、羊毛线的技术。生产出的毛褐、毛毡、毛衣、毛裤、围巾、毛袜、手套等毛织品,虽然质地较粗,但坚实耐用,风行一时。

从3-4号展馆出来,自然进了5-6号展馆。


5号展馆是陶瓷器皿馆。里面展出了清代以及近代的陶瓷器皿。

实际上,早在1924年春,瑞典考古学家安特生就曾来到民勤,他在民勤县薛百乡沙井子一带53座墓葬中挖掘了大量陶罐等农耕器具,还有石刀、石斧,以及大量的动物骨骼、皮革成品等。后来1948年,中国地质查询所考古学家裴文中、贾兰坡也来到沙井子考察,在考查完的申报中首次将这种古文化定名为“沙井文化”。

民勤博物馆就收藏了属于沙井文化的水鸟纹陶罐。这段文化已经证实上限为距今3000年左右,下限为距今2500年左右,这之后中国陶器逐渐消隐于历史长河,留下了至今令人心动而又难以破解的历史之谜。


6号展馆是民间工艺展馆。这里展出的有鞋垫、绣花鞋等刺绣、缝纫、编制工艺品,也有挂面等传统手工食品。

展品中,民勤手工挂面占了很大一部分。

在民勤,过年时有吃手工鸡蛋挂面的习俗,传承至今,以逾百年。

每每农闲,几乎各家都在炕头和上一盆面,经压、切、搓、盘、绕、拉、分、缠等工序,将面挂在拔廊房下,让其慢慢拉长拉细,再晾晒干,就成了手工挂面。期间经30多道工序,一天产出的不多的几公斤手工挂面,吃起来那叫一个筋道爽滑,至今仍然被人津津乐道。

当然,现在的手工挂面,在工艺上做了许多改良,但也不失传统手工挂面的工艺技法,吃起来依然不失为舌尖上的美味。

出了6号展馆,我们来到最后一个室内展馆——7-8号展馆。

7、8号展馆分别为人民公社馆和红色珍藏馆。里面展出了我们特别熟悉的人民公社时期使用的电话、茶缸、自行以及红卫兵雕像等展品。

在这个展室,我记住了这样一段话:“历史是一本书,喜怒哀乐,多姿多彩。历史是一部戏,悲欢离合,跌启起伏。日月如梭,光阴似箭。有时,来不及仔细品味生活的酸酸甜甜、平平淡淡,无情的时光已将您带进了薪新的一天。有时,顾不上认真体验旅途中的风风雨雨、山山水水,历史的车轮已将您带到了下一个陌生的驿站。天地有春夏秋冬,日月有阴晴圆缺。经历有曲曲直直,脚印有深深浅浅。只有正确面对,勇往直前,才是我们唯一的选择。活在当下,放眼未来。牢记历史,砥砺前行,我们的脚步,永不停息…

展室外,建有1个室外体验区,主要展示民勤过去的独轮车、木轱辘大车、马拉皮车、柴油机、拖拉机、播种机等生产工具和设备;1个农作物灌溉场景展示区,以实景、实貌展示民勤古老的农业生产和水利灌溉流程;还有种植场景及农作物儿童认知区、工匠作业体验区等展示区块。


在大锅台展区,一口大锅引起了一同参观的朋友小王的兴趣。他饶有兴致的介绍起过去家乡的一种羊肉吃法——羊肉绑份子。

那是特殊时期的特殊吃法。当时为了解馋,好多家凑在一起,一家出一份钱,凑够钱后,大家伙指派几个人抓来活羊,当着大家面宰杀,然后切成块,放进大锅内,煮熟后根据凑份子的人员名单,按份每人平均分配羊肉。羊肉吃完后,在羊汤里下入米和面条,做成全羊汤米面条,开始也是每人一碗,余的话可以添加。如此,羊肉绑份子才算吃完。

这种吃法,现在听起来固然可笑,但却透着当时生活中的苦涩与无奈。

参观完后,走在青色的步砖路上,我深深的被民勤先民所创造的农耕物品折服的同时,也为收藏这些展品付出辛劳的王雄德老人所感动。

我想说:“有心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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