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的不安

最近又无端开始失眠。

自从去年开始的憧憬与希望,到今年的一步一步破灭,我把自己的生活置于了无法掌控的赛道,一路失航。

每天晚上,我打开当天的娱乐综艺,看着别人的生活,暂时逃离自己的现状;然后入夜,我漫无目的地刷着微博,借由与自己无关的新闻八卦转移自己的视线,良久。恶性循环。北京的冬天来了,失去了热切关注的事情和人,整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冷到彻骨。这是我不喜欢的状态,我要把自己活成热气腾腾的样子、我要把自己融入进浓浓的烟火气息里。蹭着烟灰的脸,也会笑的如花般灿烂。而我现在,只是一撮不断骚动的死灰。

我多希望再次复燃,找到新的光源。

毕业之后,考研梦想搁浅,性格决定命运,从小争强好胜死要面子的我,怀揣着心底里对研究生和名校的渴望,却由于接受不了自己毕业后还在啃老,终究签了家乡省会城市的的一所高中。是,我是有私心的,我打算一边工作一边考研,圆梦自己的研究生名校梦。

到学校后的生活,我知道,我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私立全日制寄宿制高中,实行军事化管理,作为孩子们的语文老师和班主任,一周六天半的工作时间,从早上6点至晚上10点半:班主任晨会与晚会1个小时、早操与早读1个小时、备课写手稿3个半小时、上课自习2个小时、判试卷登记分数1个小时、两次教研2个小时、晚自习2个小时、直到夜里到学生宿舍熄灯确认他们进入梦乡,我一天的工作才刚刚结束。这并不包括日常班级管理、班规制定、找学生谈话、反思与总结当天班级量化。如果到周日,还要加两项工作:周考监考、班会课件制作、开班会。一天的工作将我从早到晚的时间填充得满满当当。除此之外,学校对老师采取高压制度,尤其是班主任,日常量化评比多如牛毛,不可胜数。

然而不得不承认,我是爱他们的,作为老师的日子,我平时的话题始终围绕他们、手机相册里都是他们。他们是古灵精怪的,十五六岁 ,正是被阳光环绕的年纪,任何不安与挫折,在他们身上都能开出别样的花 。那次班里一位同学错怪了老班,我第一次无法控制地在班里哽咽,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沉默了两天,那两天的时间,学生看我的眼光都是闪烁的,我有点心疼。就在第二天的阅读课上 ,我照往常发了阅读材料,他们却没有低头阅读,而是全班并排起立,异口同声地说:文静老师,我们对不起您,我们还是23班,我们还有很多希望,希望您不要放弃我们。作为几乎一天都跟他们在一起的班主任,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部署的这些事情。那一刻,我无法描述自己的感受,我爱他们呀。我虽然很累但是我怎么舍得放弃。我经常对她们说,我爱他们,上课我们是师生,课下我们是朋友甚至可以是姐妹是姐弟,我跟他们说,同样作为90年代的产物,我跟他们不过相差七八岁,我是他们随时随地可以倾吐任何心情的知心朋友。

分别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我们相处的日子,有欢笑有泪水,有生气有欣慰。我多么希望,我可以一直陪着他们直到高三,那个时候,我会更加舍不得。

分班的一周前,每天的早操早读,23班都是30个班里早到人数最多的,我每次去到操场,看见他们已经整齐地站成队列,高举着书本大声朗读!你知道吗,所有的辛苦都在那个时候化解了,所有的不舍都在这样的一个个温馨的时刻再次聚集,无法散去!以及每日中午的午读、唱歌与誓言,整齐而响亮,我每次走进教室,他们用不舍的眼光追随我,伪装的若无其事无处遁形。我向来不擅长处理这样的场合,本能的躲避。向来应该大开大合直白抒发感情的场合,都被我转换为了静默的若无其事与留白。

分班的前一天,我一张一张一个字一个字读着他们写给我的话,在办公室里埋着头哭了一个上午,而后每次翻出都会惹来一次情绪的波动,你们已经融进了我的生命。

23 班的孩子们,15班的孩子们,我好想你们。

经历种种原因,我离开了原来的学校,一意孤行,只身来到北京。由于档案原因,由于自身怯懦,我的考研梦最终还是搁浅。在北京一年多的日子里,我尝试了不同的职业、不同的生活,交到了几个不错的朋友、也碰到了一个心动的人,短暂如梦。

今年,我思考着离开了。在北京的日子,每天早晚无休止的挤地铁、在路上通勤的三个小时,以及在北京时时刻刻的举目无亲,我承认我是渺小的,懦弱的。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里,在这个每天道路上拥挤着车队的现代化都市里,在这个高楼林立熙熙攘攘城市里,我是那么不堪一击,我没有勇气和希望留在这里,但是我不会长久地漂在这里。

漂泊,对每一个人的创伤和感受也许是不一样的。对一部分人来说,漂泊在北京是生活的一种常态,因为种种原因家不可回。比如另一半在这个城市里所以也随之坚守,比如所学专业在自己的城市里找不到工作,比如为了能够早日在老家买上房子,他们选择在大城市打拼。在某个冷风呼啸的冬夜晚归,哈着热气望着窗外的点点灯光感叹自己的家在何方,而后摇头,早睡,辛勤投入第二天的工作。包罗万象的北京为当时迷茫的我一心想出来的我提供了工作,我必须要感谢她 。现在我意识到她并不是我将来立足的城市,不如早日离开。

我自己都定义不了我自己,我自己都不认识我自己。我坚强乐观,我敏感多疑 ,我做事井井有条,我对前途一无所知,我爱他深入心底,我隐藏完好无缺。。。不同人格在我身上跳跃,心力交瘁。所以我唯一抱有希望的他彻底将我放弃。我不能忍受漂泊、我得知道自己退守的地方在哪里。

这几日郁郁寡欢、不知前路何在,胸闷气短。每个晚上惶惶不安,早上醒来焦虑情绪蔓延,我究竟是怎么了。

我想摆脱这种情绪,主要因素是工作、感情与城市。想早日脱离这种焦虑不安的日子,投入真正属于我的生活,其实这一年多在北京,更多的是在逃避,逃离我本来的生活状态,逃避我应该面临的工作与生活,将自己置于远远的北京,然而生活是一直在进行的,逃离的结果只能将原本的不安放大到无处可躲。因为是不安,所以不敢轻盈做决定。两个月前提的离职 ,迟迟没有离开。表面是领导的挽留,实际是自己的逃避。不知道未来面临的将会是什么,对未来的失控感,足以将一个人击入谷底。可是,你还想逃离到什么时候?这样下去只能将自己的自信碾压殆尽,得不偿失。

无论前方是什么,我都应该举起武器勇往直前。总是跟学生强调要有勇气,现在逃避最多的恰恰是我自己。无论作为学生还是老师,一味逃离躲避自己的缺点,我都是不合格的。唾弃我的人,对我失望的人,我并没有资格反驳。因为我痛苦的,是我自己可以忽略的短板。不能怪别人嘲讽,只是自己隐藏太深。

是时候将发潮的内心和腐烂的梦想拿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晒一晒,蠢蠢欲动久了会熄灭。现在的一切是画地为牢。

唯一战胜恐惧的,只有行动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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