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那些年的麦收

乡村专栏编辑:文言明语

推荐语:南方叫双抢,北方叫麦收。多么辛苦多么劳累,在辛苦中喜悦,在劳累中看到希望。勤劳质朴的父母,也养育了踏实的孩子,舞动镰刀流着汗,生活画卷看不厌。理事会乡村专栏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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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起麦收,人们就会想到北方。只有在北国大地,才能见到一片片黄灿灿的麦田。到了丰收的季节,整个平原大地热浪翻滚,金灿灿的麦穗,在烈日下点头哈腰迎风而笑,眼底的喜悦掩饰不住,急于将沉甸甸的果实捧到人们面前。

我的老家山东,每年的秋季,一粒粒金黄色圆鼓鼓的麦粒,坐在播种机的机舱里,迫不及待地翻着跟斗下到田里,不些时日探出一个个细长嫩绿的小脑袋。由纤细变粗壮,追着日出送走日落;秋披晨露冬盖绒毯;一天天挨过严寒,盼到来年春暖花开。经过几场春雨的浇灌,小苗拼了命的往上蹿长。

五月的天艳阳高照,火辣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风鼓着腮帮吹着麦穗摇头晃脑。它们像一群朝气蓬勃的少年,瞭望着家乡的土地。勤劳朴实的老农们,爱极了这群娇贵的孩子,一天两三趟儿跑去地里瞅瞅、摸摸、搓搓,生怕错过了成熟期,盼星星盼月亮,盼这一天已经好久了。

想想小时候,家里的田每年都种有几亩小麦,麦子成熟的季节,也是父亲最高兴的时候。他一贯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像捡到了宝贝似的,整天乐呵呵的心情欢畅。管理了大半年的麦子,终于盼来丰收,家里的粮囤又要变丰盈了,每每想起这些,父亲睡觉都会笑出声来。

他接二连三跑去麦田观望,每次都带回来一小把儿麦穗回家,坐在炕沿上搓出麦粒儿,和母亲小声嘀咕着,什么不能太早,得等到麦粒上了面…

有一天,他从地里带回了好消息。脚还没踏进家门就嚷开了:“孩儿他娘,明天就能割麦了!”喊声如雷贯耳迅速地钻进屋子。坐在土炕上的母亲,脸上早已笑成了花儿,眉眼弯曲嘴角上扬,长舒了一口气。麦粒入了仓,一家人的口粮才算有了着落。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披着星星就下了炕。拿上早已磨得亮堂堂泛着白光的镰刀,喊上母亲摸着黑儿往地里赶。母亲临走之时,带上备好的干粮和几枚咸鸭蛋、一大壶热水。推了推正在熟睡的我,一再嘱咐我早些起床,帮她喂了鸡鸭后来地里帮忙。

以前麦子成熟,因为没有机械化,家里的几亩小麦全靠人工收割。那时候,学校也有休麦假,放了假的孩子也去田里帮着大人干点零散活儿。

因为有了心事,觉也没睡踏实。当一抹银灰色的光刚刚挂上窗棂,就匆忙穿衣下炕。先垛了菜,像母亲那样取一小瓢米糠拌匀,洒进鸡槽。吃了点锅里的饭菜,找来父亲留在家中的一把镰刀,急匆匆地往地里赶。

下到地里时天已经大亮了,到处一片黄灿灿的麦田。赶早的人们,已经在田里忙的热火朝天。

我的伙伴二毛,也跟着父母来田里割麦。他家的麦田在我家右侧,中间隔着一户人家。与其说他是割,不如说扯了。虽然有模有样的弯着腰撅着屁股,手里握着的镰刀却怎么也不听使唤,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麦秆歪歪趔趔,横七竖八乱做一团。

见到我来,嫌弃的扔了镰刀约我去树林里逮蚂蚱。我没理他,来这儿又不是来玩儿,况且临出校门时,戴着厚厚眼镜片的老师,一直在课堂上强调,让我们多帮家里分担劳动。此时体内正蓄满能量的我,摩拳擦掌急于要到地里施展拳脚,像没听见似的,一头扎进自家田里。

站在地头向远处望去,金灿灿的麦田在微风下频频点头,像是在欢迎我的到来。父亲和母亲正排在一起挥动着镰刀,一排排整齐有序的麦秸扑倒在他们脚下。母亲带着草帽,虽然是妇女的代表,却巾帼不让须眉有着男子一样的钢铁气力。干劲十足的挥舞着镰刀和父亲不分上下。身边的麦秆,在镰刀下齐刷刷的地倒下,像列队的士兵整齐划一。

他们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水淋淋紧紧地贴在身上。脸颊上汗水肆意流淌顺着发梢滴落,灰突突的脸上像蚯蚓爬出的一条条浅浅的沟痕。

我拿起镰刀,学着父亲那样弯腰撅腚。左手扶麦右手拿镰,一镰刀下去,笔挺的麦秆并没有如想象中一样,迅速的倒在脚下。相反,带着蔑视无视着我的存在。只得又操着镰刀一番飞舞,这才像喝醉了酒似的,东倒西歪醉倒在田垄上。有的绷着脸子依旧坚挺地扛着脑袋,站在那里似乎在嘲讽我。

我不服输,站在后面端详了一会儿母亲割麦的手法,又试了几次,终于学的差不多。虽然留在地上的麦茬儿,像狗啃羊嚼一样参差不齐,但是心里还是为取得不菲的成绩而高兴。

刚学会甩镰刀,糟心事也来了。

麦熟时期的太阳,明明早上还像闺中待嫁的女子,柔情万丈的凝望着大地,到了中午又换上一副悍妇面孔,泼皮耍赖肆意的在头顶上耀武扬威。

麦秆经风一吹,像刷了一层硫粉金光闪闪。整个麦田如初出熔炉的铁流,热浪滚滚,气势咄咄逼人。一簇簇腰杆儿挺直的麦芒,像一根根立起的刺刀,扎在裸露的腿上、手臂上、肩膀上,呈现红彤彤的一片,又疼又痒,难受极了。

此时光嫩的小脸儿被灼烧的成了猴子屁股,一开始还趾高气昂干劲十足的我,头重脚轻两眼冒着金星儿,如同撒了气的皮球昏昏沉沉。握着镰刀的小手,已经冒起了水泡,火辣辣得疼。

父母亲,却无视炎热的天气,继续踉跄着向前,手里的镰刀明显的慢了下来,腿也开始不听使唤。

一垄麦子好不容易割到地头,父亲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带着虚脱的疲惫,歪歪的靠在麦秆上。“咕咚”“咕咚”喝了大壶水,人才劫后重生般,脸上慢慢有了血色。

母亲看我一张小脸儿染了绯红,心疼地替我擦了擦脸上的汗。她收起镰刀,拨开沾在额头上的碎发,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太阳,拔腿就往家赶。一大早就下田了,日上三竿人仰马翻的,她得赶紧回家做了午饭带来地里。

母亲用了半个多钟头,就拎着包袱匆匆赶回了田中。父亲趁着她回家的空儿,又割了一垄麦子,人彻底失了力气。几乎是爬着来到饭钵前的。

她将手里包裹轻轻打开,一股子猪肉炖土豆的香气直往鼻孔里钻,人顿感饥肠辘辘。嚼着滑嫩油腻的肥猪肉,啃了几口二面馍馍,感觉这顿饭格外的香。母亲用赞赏目光的盯了我几眼,挑了几块肉放在我跟前,夸我干活很卖力,多吃点生了力气下午接着干。

受了母亲表扬,心里美滋滋的,感觉自己也成了一个有用的人,为能帮着家里分担劳动了而自豪。暗暗发誓,吃饱了饭更要卖力的干。

下午收麦的任务依然艰巨,活儿因为越干越顺手,比上午沉着冷静多了。空气依然是热的,因为炎热又过度活动,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好在阳光逐渐失去了温度,人才慢慢好受一些。

傍晚,一缕昏黄迅速在西山涂抹成画卷。累了一天的人们要收工了。父亲将捆好的麦墩子,一个个搬到地板车上捆扎结实,他在前面拉,我和母亲一左一右在后面推。亦步亦趋像老牛拉车一样慢吞吞得回到家,天很快黑了下来。

晚上我没等到开饭,一沾土炕就睡着了。睡得迷迷瞪瞪听见母亲喊我,眼睛半睁半闭回应着她,透过眼睛的缝隙,似乎看到她的眼里闪着水光。她缓缓地掰开我的双手,如视珍宝般轻轻地用沾水的毛巾帮我擦净手掌的灰尘。憋紧泪水用针轻轻挑破上面的水泡再涂上药膏。掌心似乎被一股暖流包裹,又像被羽毛扫过一样舒坦。之后她坐在炕边痴痴地看了我一会儿,才抬起身子悄悄离开,眉眼里落满了疼爱。

这一觉睡得沉实,一直到第二天天大亮人才清醒过来。揉着眼睛寻看四周,除了灶台上两个红橙橙的鸡蛋,正咧开嘴儿朝着我笑,家里静悄悄地。想必父母亲早已下到田里去了。

我仿佛又看到他们大汗淋漓舞动着镰刀的情形,像一副水彩画,怎么看都不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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