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房子,正对面,一棵樱桃树,跟我岁数差不多大。奶奶回娘家,带回樱桃苗,种植在家门口。
小时候,在樱桃树下玩耍,树主杆有大腿粗。每到春天,看着樱桃树,发出嫩嫩的芽,碧绿碧绿的,树叶一天一天变大,变浓,密密麻麻遮阳伞般地罩住了阳光,是大人闲悠聊天的好地方。
阳春三月,树枝缀满一簇簇白色的小花,香气四溢,泌人心脾。引来一群群蜜蜂,从早忙到晚,嗡嗡嗡唱一整天的歌。樱桃树笑开了脸,张开了眼,热热闹闹地闹春呢!小孩子是最欢喜的,在树下蹦啊,跳啊,高兴得手舞足蹈。一阵风过,樱桃树漂漂洒洒下起“雪花”,粉白,淡红色的花瓣,在空中飞旋着,打着卷,依依不舍地扑在樱桃树一一母亲的脚下,酣酣地睡着,一场不愿醒的梦。樱桃花结朿了,花枝尽头结满青玛璃般的果,小小的,一抓五六个,八九个,在绿叶的掩映下,格外精至。
每天,在树下蹦跹着,盼望着,盼望着樱桃快点长大,樱桃吸收着阳光,雨水,甘露。一点一点长大,由青变黄。樱桃宛如待嫁的姑娘,羞羞达达地羞红了脸,俏皮地眨着眼。一颗一颗晶莹剔透,浑圆可爱地躺在树梢,诱惑着来往的路人,忍不住停下,观赏着一树的“红灯笼”。馋得我直流口水,真想把樱桃摘下来,偿个透!
在那个物质贫乏的时候,樱桃,就像一个个粉红色的希望,奶奶,天蒙蒙亮,爬到树上,脖子上戴着小竹篮,将一抓一抓樱桃摘进篮子里。带着晨露,樱桃格外炫丽夺目。天大亮时,奶奶已将树上已成熟的樱桃,装满两大篮,樱桃面上盖着绿色的树叶。奶奶让母亲帮忙送到渡船上,带着称,坐船去对面冷水镇上,卖樱桃。哪儿人多,繁华,半晌午,樱桃卖光。奶奶兴高采烈,握着钱,回家。一树的樱桃,相当于一亩地的收成呢!
记忆忧新的一次,樱桃成熟了。奶奶问我,是在家看樱桃,还是去放牛。我想,看樱桃多简单啊!在樱桃树下玩,不像牛,到处跑,累得气喘息息,我选择留家里。奶奶千叮万嘱,不能让鸟雀偷吃,不能让路人攀摘。我点头如捣蒜,领了“军领状”,欢呼雀跃一蹦三尺高,我大概六七岁,还没上学。
奶奶放牛去了,母亲下地干活,父亲不在家,我一个人在院里玩耍,我们是独家小院,孤独地在生产队的边缘。抓石子,跳房子,我蹦着,跳着,嬉呵呵地自误自乐。听到鸟叫声,拍一下巴掌,哟喝一下,鸟儿早吓得不见踪影。不知不觉,太阳要下山了,懒洋洋地伸一下胳膊,腿。
这时,路边过来两个人,秀秀和柱子姊妹俩。秀秀跟我同年,常在一起玩耍。他们俩是奶奶亲侄子的孩子。每年,他们俩都跟着爸爸妈妈,给奶奶拜年。奶奶可喜欢他们了,总将好吃的端给他们。他们一口一个姑奶奶叫着,奶奶心里乐开了花。
我们是表姊妹,见面,亲切地聊天,谈论着孩子的世界。秀秀和柱子望着一树红樱桃,央求我,他们摘一些,偿偿。我左右为难,不知该怎么办。我的使命,不能让别人摘樱桃,可他们是别人吗?他们是奶奶的娘家人,奶奶最喜欢他们了。我左顾右盼,心里七上八下。他们被樱桃所蛊惑,也舍不得离去。一次次求我,只摘一小捧,没别人看到,我不说出来,谁会知道呢!
我答应了,他们兴奋地摘了一小捧樱桃,离开了。我继续一个人玩。天黑了,母亲和奶奶都回来了。
奶奶把我喊到她身边,问我下午,有没有人来摘樱桃。我矢口否认,说没有。奶奶让我跪下,再说一遍,我知道,纸里包不住火,主动承认了,柱子和秀秀各摘了一小捧樱桃。奶奶很生气,用棍子狠狠地打我屁股,我委屈直掉眼泪,想维护奶奶的娘家人,我不知道错在哪儿!
樱桃本来是留着卖的,自己都舍不得吃。等着它们成熟,樱桃是有灵性的,灵性一旦被破坏,就再也不能创造价值了。
奶奶把樱桃摘下来,一筐一筐送人,送亲戚,送朋友,那是一份爱的传递,熊熊燃烧的爱渗入每一个人的心灵,大家品偿着,酸酸甜甜的樱桃,一个又一个感人的故事,激励和鼓舞着人前行!
从那以后,樱桃属于我们的,属于所有馋嘴的人。奶奶不卖樱桃了,谁都可以来吃樱桃了,路过的善男信女,驻足观察,奶奶热情招呼人,并请他们品偿樱桃,品偿着我家樱桃树结出善良,正直,无私,美味的樱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