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在寻找下一碗让暂自己时好过一会儿的鸡汤,那么请迅速点击右上角。蚕要结茧,蛇要蜕皮,人要换牙,真实的成长往往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为了逃避认识自己的痛苦,一些人选择生活的幻想中,尽管幻想与现实的摩擦往往更加痛苦。
这就是自恋的悲哀之处——经受了比成长更多的痛苦,却没有任何成长。在无休止的自我折磨中,人会产生各种心理问题,最终走向崩溃。
为什么我会如此不幸,要经受这样的折磨?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她是为了保护你。就像你的手指碰到滚烫的锅会自动缩回一样,这种自我保护机制发生在意识之外。因为意识的参与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比如回忆一下,在公共场合不慎喝下一口开水,思考该咽下还是该吐出的尴尬。自动化的缺点是,即使在它出问题的时候,你也意识不到它的存在。你知道你很痛苦,但是不明白为什么,更谈不上如何解决,因为它在你的意识之外。
自恋或者自怜,最形象的比喻是孕妇的妊娠反应——晨吐。或许很少有人意识到,我们生活中的大多数食品都是有毒性的:自身的毒素,繁殖的微生物,有副作用的食品添加剂等等——他们的剂量一般在成人的接受范围之内。晨吐和对特定食物的厌恶是一种对食物毒素的绝对敏感,进化选择了这种机制来保护胎儿。自恋也是如此,人分裂成了对任何不利因素异常敏感的保护者和脆弱的胎儿。当你拿出书本准备学习时,保护者衡量一下收益和成本,与夸大的、当下的、即刻的痛苦相比,未来被缩小的收益似乎遥不可及,而胎儿早已不耐烦了。“我要玩手机”,他吼道,于是你拿起了手机。
无数次,被忽视的未来收益在此刻被放大的痛苦前败下阵来。人不再产生任何主动的努力,而是在原始欲望或者求生本能的驱动下苟活,恶性循环,就是抑郁。为了平衡抑郁的痛苦,人一方面否认现实,一方面夸大自己,于是产生了精神分裂。
上述的“自我保护”可能发生在人生的任何阶段,意外事故,失恋,失业,战争等等。当自我监测到超过阈值的痛苦,就会自动开始这个过程。心理学家喜欢讲童年创伤,其实重要的并不是创伤,而是创伤产生的结果,或者说人对创伤的反应。在人的一生中,童年无疑是独特而重要的。痛苦的阈值更低,更容易产生分裂,自我认知也很低,所以分裂后更不容易恢复。如果在这个过程中缺乏充足的爱和照顾,那么能够活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童年的伤口会随着你的长大而长大,日夜相处中,他几乎成了你的一部分,你爱上了自己的伤口,和痛苦。
并不是所有的创伤都会产生自恋,Symington在《自恋——一个新理论》中创造了一个概念,生命给予者。在他的理论中,一些人在创伤中没有分裂成自恋的两个部分,而是“选择”生命给予者,形成了一个能发挥主观能动性的正常人。我并不同意“选择”的说法,因为在这个自动化的过程中人并没有“选择”。有些人身上的伤口会很快愈合,而有些人即使被蚊子叮咬也会留下持久的痕迹,我们叫它“疤痕体质”。不同的结果源于不同的创伤和体质,或者说“心质”。
倘若心灵是“疤痕体质”,那么应该如何自救?孕妇可以通过分娩生下胎儿结束妊娠,而自恋则是卡在了自我消耗的过程当中。解决的办法也一样,就是生下来。不是选择,而是成为自己的生命给予者生下自己。不再是绝望中的互相依赖和保护,孩子长大了,可以面对世界,保护妈妈了。
习惯于翻到文章末尾找结论或者灵丹妙药的人可能有些不耐烦了——直接告诉我该怎么做就好,我并不提供这种答案。正如自恋最大的问题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回避自我认知,认知本身就是一个治愈的过程。从认知痛苦开始,认知想结束痛苦欲望,认知阻碍这个过程的保护者和胎儿,认知它们的诞生是为了让你在过量痛苦中免于崩溃。接受保护者的敏感和冷漠,接受胎儿的自私和脆弱,通过毫无保留的接受,把她们融合进一个新的生命。想象一个从童年开始就不惜一切代价竭尽全力保护你的人,对她说,我长大了,你不必如此,歇一歇吧。
和分娩一样,这不是一个容易的过程,无论如何,我祝福你。
说理的文字容易流于苍白,不如读本小说,看部电影。在别人的人生中,也许你会有更深刻的体会。
延伸阅读:《生于一九八四》
延伸影视:《纸人》2009年的电影,不是同名动画短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