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

瞎子,不知何许人也!背着二胡,推着一个没有脚蹬的自行车,车上放着被褥行头,走街串巷的卖艺唱坠子。不收钱,只管饭就行。

我童年的时候村里还没有通电,电影一两个月才能放映一场。赶上耍杂技和唱戏的这都是难得一见的大场面。

瞎子走到我们村的时候就被留下了半个多月。住在村子中间一户人家里,村民轮流给他管饭,送到他住的屋子里。每当太阳落山后吃过晚饭,就在村子中央的广场上,拉起了二胡开唱,一直唱到月上中天,听众都熬不住才散场。

我们那边时兴坠子,每天都是开头先唱一个小段暖暖场子,如《孟姜女哭长城》、《罗成算卦》。等小段唱完,村民听众也就纷纷吃完晚饭聚齐了,然后正式开始唱大剧,这半个月也就唱完这一出剧。这剧叫什么名字记不住了,只记得情节里是忠臣良将遭陷害满门抄斩,行刑那天忽然起了一阵黑风,把忠臣儿子吹走了,落在一户人家的后花园里。

瞎子中气很足,声音嘹亮,一开唱整个村子都能听见。可惜是眼瞎,因此也闹了不少玩笑。

一次是赶上邻居二嫂给他做饭,那时村里都过的不好,也没有什么好菜招待,于是炒了冬瓜片子白菜。二嫂心软,考虑到瞎子唱戏不易,所以菜里多放了些猪油。吃饭的时候瞎子一边摸索着使筷子夹冬瓜片,一边自言自语:这猪肉忒大了,都夹不起来。

还有一次唱到月亮西斜,村民三三两两的都散了,只有个别闲人还在坚持听。不知道谁家猪半夜溜出来找吃的,跑过来拱他身前的桌子,致使他无法安静的唱下去。他停下来嚷到:“别挤!别挤!往后靠靠。”

后来过了两年,还在路上见过他一次,推着他独有无脚蹬的自行车慢慢走着。再往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以后的时间里听了很多的坠子,觉得还是他的最有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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