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街道。积雪,雾霾,冷风和孤灯。素七站在离摄影棚五十米远的地方,盯着上锁了的“遇见咖啡店”,一个人自言自语。她穿上了黑色羽绒服,带加绒手套,穿焦糖色雪地靴,戴灰色毛绒帽,与空气里幽暗的融为一体。她原本是个不耐寒的人,遇上冷空气呼啸得最疯狂的时期常常病得两三天下不了床,遇冷而惧是由于此前被昆明四季如春的温暖养得太过舒适。焕辰的出现,让她花费了七年的时间拿身体与北方的严寒抗争。
最初始时,只为了好好爱一个人,除了炙热,一腔热血以外,什么也没有。
如今她不仅不再惧怕寒风,还爱上了冷雪。
接近春节,街上的人群一层一层的散去。在路灯的微弱照射下,素七的影子一直向焕辰的摄影店门口处延伸。当回忆起初见北方雪落的日子,她心底又开一阵一阵的小喜。雪的美,美在素净,通透,高傲。
七年里的雪,每一年都不一样。此时此刻,素七在人声已稀少的街道下等待焕辰下班。这样的等待,七年未曾更改。十年如一日,说的就是她素七爱焕辰爱得生不如死的样子。焕辰背着单反,穿韩版休闲鞋踩在大道上的白雪眼怀爱意向她走来。
“郑素七,跟你说了多少次等我的时候不要在外面待着,你就不会多走两步路进到店里来么。”
“李焕辰,跟你说了多少次你没娶我那天我是不会踏进去店里一步的。”
他无语,脱下呢子大衣披在她身上,一直把她抱到车上,两个人之间赌气,互相冷落着彼此。车上放着轻音乐,路边的灯光四处摇曳着。
记得素七第一次高声说话,是决定追求焕辰的那一天,大教室里,扉页写着李焕辰名字的第一部《平凡的世界》正占着右边第五排第四个的位置,第五个位置,是写着郑素七三个大字的第二部《平凡的世界》。郑素七化着精致的妆容,把李焕辰堵在门口:“那个谁,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有女朋友么?有的话介不介意再多一个啊。”
二十六岁的他仍然会拿这个场景取笑她。
芳华十八啊,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初初见他,她为他一举身一投足深深痴迷。毕业后,她留在了这个人人自危的城市,朝九晚五,好几次累得昏厥在办公室里,想要有在国际化城市立足的第一基础,就是努力,仅仅是努力就几乎耗尽青春。亦想念昆明的春暖花开,可爱他,胜过爱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她愿与他静水流深。
素七到了二十五岁,常常对着焕辰感慨,我的身边啊,容不下太多太多世人,别人的身边也容许不下我的存在。于是有的人走了,有的人留下,但是某些人呢比较不要脸,总是借着什么爱我的名义一直都不见他离开,你说他会爱我到什么时候呢?
焕辰说,不知道,至少我知道他现在还爱着你。红绿灯路口,停下车来等绿灯的时候,车等焕辰宠溺的搂着她的腰,他自始至终不明白为何偏偏爱上她,这个长相不出众的女子,为了得到他的喜欢愿意放下身段、低入尘埃。为与他共白首,葬送了七年光阴。他爱,深爱,不得不爱。
他是被上帝既眷顾又嫉妒的孩子。
起初他只渴望一片云,上帝却给了他整个天空。而素七,她只渴望一片雪花,焕辰给了她整个冬天。
和焕辰之间相处久了,素七不知不觉的染上了焕辰的性情,如今的她,在很多事情面前都一副淡定的模样,临危不乱, 宠辱不惊亦不轻易罢休。素七说,焕辰一个微微的笑,抵得上万家灯火的光明。
在高速公路上,车里散发着淡淡的玫瑰花香,使人心安。过了热恋期与磨合期的爱情如果会继续下去,则必定会生华为婚姻关系。那一纸婚约,无形中给爱情契约,没有谁有单独毁约的权利。
“素七,我们结婚吧?”他停下车,头靠在座椅上,“这些年,你辛苦了”。
“你说什么?”
“我说,以后冬天等我的时候麻烦请找个暖和一点的地方好么,我的大小姐?”他把嘴唇轻轻对着她的耳朵。从衣兜里拿出钻戒,戴在她手上。
她为这一句话,等了七年光阴。而她定好春节的机票,把在这个城市这些年所有的行李统统寄回了昆明,意味着即将永久离开。她哭笑不得,终于泣不成声。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她从此靠在你的肩上,日后她在灯火阑珊处,等风等雪也等你。
十八岁,焕辰是她的全部,二十五岁,她是焕辰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