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小五像变了一个人,整日坐到自己院子的苹果树下沉默寡言,手里拿根木棍像合唱团的指挥家一样,来回拨弄地上的一堆蚂蚁,蚂蚁时刻处于兵荒马乱中。
我谨慎的问他:“您父亲信守承诺了吗?”
他干瘪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褶皱,而立马又消失了。而我成了唯一的见证者。
父亲考虑到小五每天在家吃白饭,不如出去当个学徒,至少有了吃饭的去处。于是提前几天备了两瓶烧酒、带着小五出门拜师学艺。天刚蒙蒙亮,薄雾像海浪一样,来回游动着。大手牵着小手,踏着晨露出发了。
杂货铺的老伴姓崔,是父亲儿时的玩伴。个头不高、穿着一身深灰色马褂。我们刚踏进杂货铺,便听到“您需要点啥?”老板背对着门口,在如数家珍似的整理货架上的货物,看到没人应答,便向身后转动硕大脑袋。这时父亲开口说道:“老崔,求你办件事。”话音刚落,老崔带着轻蔑的语气说道:“借钱没有,其他的可以商量。”父亲戏谑的说道:“不找你借钱,给你送个学徒。”老崔用挑剔的眼光从上到下看着我,令我全身毛骨茸然。不知老板处于什么原因,把我留到了他店里当学徒,看着父亲远去的背景,越走越远消失在路的尽头。
父亲走后,小五在每天的搬货、理货、出货中,在老崔的责骂、鼓励中度过。一天老崔把我叫到跟前语重心长说道:“你当学徒也时间不长了,虽然平时对你比较严厉,你小子也算敦厚有悟性、手脚勤快,这次安排你进货,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第二天一大早,小五带着干粮和水、赶着马车借着月光出发了。因为是第一次一个人出来进货,心里不免会有畏惧。所幸一路上比较顺利,没有出现偏差,紧张的心情也慢慢放松下来,嘴里哼着小调。不知道从哪里跑出一个人,冲到马车前面,喘着粗气带着哭腔祈求小五收留他。这是小五立马想到了收留他的婆婆,因此就带着她回到杂货铺。崔老板见状,问明缘由,声色俱厉的说道:“给她带点干粮、让她回家去吧!”听说要赶自己回家,立马跪下来,祈求把她收留下来。这时小五立马把她拉起来,喊道:“要走一块走,没必要求他。”这时小五扭头向房间走去,准备收拾自己的行李。老崔见状,可能是激发了他的恻隐之心,说道:“那留下吧,但我有个条件,必须规规矩矩做人,哎......我的杂货铺可以改名叫福利院了。”
她叫小夏,年龄跟小五相仿,也属于大家闺秀,长着一副清秀的脸盘,眼睛中透着善良,留着比较流行的发型。因为家里逼婚,想把她嫁给当地的一个富商的儿子,该富商的儿子虽然长得相貌堂堂,但也属于纨绔子弟,待人尖酸刻薄,非可靠之人。
就这样小夏成了小五的帮手,慢慢的小五同小夏互生了情愫,一个有情一个有义。两个人坐在门槛上聊起了未来。
“小五哥,你最想做的事是啥?”小夏谨慎的问到。
“多赚钱,让家里人过好日子。”小五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你知道山那边有啥么?”
“山那边除了山还是山吧”
“山那边有山也有大海、大海隔成了不同的人。”
对于生活在大山中的小五来说,大海是一个陌生的概念,就好像没吃过猪肉,想象猪的样子。
“我要去海的那边读书。”
当小五听到这句话时,顿时感觉以前幻想的种种美好是多么的可笑,多么的幼稚。竟然哑语了,不知道怎么回答。脑子里面嗡嗡作响,思想断了片。
“啥时候去?”小五从牙齿的缝隙中奔出了这几个字,感觉有千斤重。
“下个月。”
“那你还会回来吗?”
“那你希望我回来吗”小夏俏皮的问到。
“我的内心希望你回来,但是我不能那么自私,不能因为我的自私断送你追求理想的脚步。”
小夏再没有说下去,慢慢泪花湿润的眼眶,一直强忍着不让泪花流出来。
时间过得好快,到了小夏离开的日子,老崔专门准备了几个菜,给小夏践行,席间小五没有动筷,喝了好多酒,老崔看在眼里,心里五味杂陈。
我专门学着卷了一根老汉烟,递给老人手里,我想献个殷勤,想急切知道他们有没有重逢。
小夏走后,小五也就拜别了老崔。回到了大山里,我愤愤的问到:“你什么不去山那边找她?”老人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慢慢说道:“我们注定不是一类人,我会默默为她祈祷,”
多年以后,他们也见过面,小夏的身边多了两个人,而小五还是孑然一人。那场见面很尴尬,只是简单的寒暄外加尴尬的笑容,这场见面就结束了。
当我知道结局不是自己期望的,当时有点失望。多年以后我明白,祝福自己最爱的人,也是一种大爱。
���`������1����y�����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