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研结束的第164天

​6月3日,星期一,天气晴。

9:24

这一天我和往常一样起得很迟,一直睡到九点多才迷迷糊糊地摸到了床上的手机,进行起床前的挣扎。

一直挣扎到太阳高高挂起,马路上蒸腾着热浪,影子已经移到了阳台上。

我才开始磨磨蹭蹭地穿衣服,洗漱,收拾书包,准备待会出门去做十二点的家教。

走出宿舍门就已经用尽了我全部的力量,探出门外,就感觉温度沿着发丝开始灼烧。

这份家教丰厚的报酬是靠我一天两次,沿着长安山顶着大太阳踽踽独行赚来的。

我也想不通当初怎么就接受了家长说的“中午一小时,晚上两小时”的魔鬼时刻表。正好出去和回来都是最热的时候,在最热的时候赚着最累的钱。

反正现在的结果就是,每天我要赶在十一点吃饭,吃完饭就快要半点了。

撑着大黑伞,独自走在暑气蒸腾的山路上,还要想着待会会不会迟到,我只觉得下一秒我就是被晒干的青蛙。

11:58

谢天谢地的是,学校离家教地点真的很近,只需要坐一站公交车,然后下车再走五百米。

今天终于可以赶在十二点之前到站,用五分钟走过去加上坐电梯,迟到三分钟叩响他们家的门。

我是一个很怂很怂的人,每次敲门都是我无比尴尬的时候。他们家的门铃坏了,只能靠敲门。

敲门的力度太大,会让人觉得你不够礼貌。但是声音太小,里面的人是听不到的。

我轻轻敲了三下门,没有人走过来,再敲三下,还是没有人走过来。

“里面有人吗?”

我觉得我的声音就像蚊子哼哼。

鼻尖上都是汗珠,我用手给自己扇着风,眼睛凑到猫眼那里往里面看,特别希望里面有人可以听到我的敲门声。

终于,门开了,他的外婆打开了门,“老师过来了呀。”

我发誓,以后我家里的门铃坏了就立刻修好。

12:30

我对付的是超级无敌麻烦的熊孩子。

每天他都不愿意写作业,讨价还价。撅着嘴,摆着一副欠揍的脸,手松松垮垮地握着笔,趴在桌子上,一直哼哼唧唧着,“我不想写作业。”

“我不写。”

他有时候也很乖,口头禅是“老师我送你一个礼物。”还每天都问我他表现得乖不乖。

作业一多,熊孩子就穷相毕露,吵吵嚷嚷大呼小叫哼哼唧唧不写作业。

有一天,我听说他的语文成绩在我来了之后进步了二十分,我就问这个小孩,你是不是发了语文卷子。

他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到脸上不是很痛,就是火辣辣的。

我条件反射地就想扇他一巴掌,可是我的手悬在空中。我没办法理所应当地也扇他一巴掌。

我狠狠地打在了他的后背上。

那天是我的男朋友出面给家长打了一个电话,和家长说这件事情。

我吃饭的时候,家长打来电话,说好好地教训了小孩子,熊孩子带着哭腔给我道歉。

我嘴上对家长说没关系,都是小孩子,心里却在说,再大力点!

每天熊孩子都不会让我安安静静地结束家教。

今天熊孩子冲我打喷嚏。

黏糊糊的喷嚏喷到了我的胳膊上、脸上,我急忙从桌上的纸抽里抽纸,狼狈地擦着身上恶心的粘腻感。

擦完之后,我抄起我的保温杯就站起来,打开盖子,杯子横着举在他的头上,水在倾斜的杯口打转。

“我有没有教过你打喷嚏要转过去?”

“你有没有学会打喷嚏?”

“你知不知道对着人打喷嚏很不礼貌!”

熊孩子缩在墙角,一动不敢动,生怕杯里的水倒出来。

为了给自己壮胆,我故意往空地上洒了两滴水。

“你下次再这样打喷嚏,我就浇到你头上。”

他乖乖地坐好,这以后再没有冲我打过喷嚏,都是用手捂着嘴巴小心地打喷嚏。

对付熊孩子最好的方式就是以暴制暴。

15:52

这个时间给我带来了极度的愉悦感。

因为武大的老师在新生群发了调档的文件,我可以准备调档了。

那场奋斗了一年的考试,仿佛考过之后就与我无关了。

过去的一年,每天都会有一个声音在提醒我,嘿,你要考的是武大诶。

于是,有课的时候我在课上看着专业书,没课的时候我在泡图书馆。

我早上爬起来在天台背书,看到了天台的每一种风景:云多的天台,日出的天台,下雨的天台,阴天的天台。

那时候仿佛一个虔诚的教徒,每次上天台都是一场灵魂的祭拜。

实习期苦不堪言的歇斯里底仿佛也离我远去了。

但是有次在食堂遇到我的实习老师,我躲得远远的,不想让她看到我,不想对她说句“好久不见”,我希望永远不见。

武大准备接受我的调剂申请了,招生办的学姐给我打开电话,问我能不能确定一定来参加复试。

我拼命地点头,我来,我来,我一定来。

我的调剂系统收到复试通知了,我在官网上确认了好几遍,截图截了好几张。

直到我买去武汉的高铁票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晕晕的。

出复试结果了,还是那个学姐,她笑着说“恭喜你啊”,我的脑子蒙蒙的,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挂掉电话后,我在床上开心地翻了个跟头。

现在终于有材料可以证明我真的考上武大了。


17:45

下午的四点到六点我都在家教,还是那个熊孩子。

熊孩子问我,老师还有多长时间下课?

我说,还有十五分钟。

他就从一数到十五,说好了,下课了。

我翻了个白眼,开始吐槽:你知道有文化和没文化的区别是什么吗?

就是没文化的以为十五分钟就是十五个数,而有文化的我知道十五分钟是十五个六十秒,你要数九百下才下课。

他目瞪口呆。

我又拿起他桌上的一张会计表。

我问他,最后一行字怎么读。

他说一百一十万一千六百。

我把那一行全部写成了繁体字,再问他怎么读。

他哑口无言。

我说,你看没有文化的人将来连账本都看不懂,就等着被有文化的人骗吧。

剩下十几分钟他都在乖乖地写作业。

头一次觉得自己的专业知识还是挺有用的。


20:30

遇到圣哥是我最大的幸运。

暑假备考的时候遇到了他,那时他问我考哪里。

我不知天高地厚地说考武大。

第一次飞来福州找我,我白天抱着电脑听课,晚上才带他出去玩。

在你每天阳光自信的时候,所有人都愿意陪你玩。

可是当你情绪低沉的就像树荫处的苔藓的时候,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圣哥不会避开我的小情绪,只会在屏幕的那一端不停地开导我。

我不知道如果没有他,会不会有今天的我。

实习的时候我说我要炸学校,他说我陪你一起打爆小屁孩。

考前一个月,我说我考不上了,我坐在图书馆的台阶上听着他的电话,他说大不了他等我二战。

出成绩的时候,我告诉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电话那边他尖叫的声音比我还要高兴。

调剂的时候,夜不能寐。拒绝了师大,我说我要没学上了。他说,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新生群里的老师终于发布调档的事宜了,在没有看到通知书之前我想我是没有办法把心放到肚子里的。

他说,你放心,你已经稳了。

他今天告诉我他周末要去中介看房子,问我想要什么样的小区。

我们讨论着未来的装修,讨论着小区离他上班的地方有多远,讨论着如何帮他讨取我妈的欢心。

当然,还要把我的忍者必须死的账号给他,让他替我跑竞技场的小组第一。


23:53

就在我准备上床的时候,一个备注是16级学妹的好友申请发过来了。

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学姐,我也是四年没有拿过奖学金的人诶。

看样子是看了文学院的推送跑过来问我考研经验的。

我记得我在准备考研的时候,也试图找学姐学长问一些考研经验。

有个学长忙忙碌碌,中午发过去的信息到晚上才会回复。

印象最深的一个学长告诉我说,如果实习前你没有复习完,那你基本就凉了。

整个实习期,我都被笼罩在“凉了”的阴影中,我的实习期鸡飞狗跳呼天抢地,是我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感觉见不到天日的时光。

我也曾像她一样,对未卜的前途感到惴惴不安,试图在别人的只言片语中最大地增强自己的自信心。

其实我们去问学姐学长的经验,更多的是想得到他们的祝福与肯定,而不是简单的一句“凉了”。

我和这个学妹聊了很久,从院校出题思路、公共课复习到复试,等等等等,我把曾经我考研路上的疑惑都向她解答。

我们聊到凌晨一点,感觉什么都聊得差不多了。

我说,调剂你也不要怕,你看我就调剂到武大了,还有人调剂到山大了呢。

结束的时候,我还给她讲了一个考研路上的小插曲。

那时候刚刚入手文研青年的资料,我觉得十块钱邮费太贵,便跑去私戳他们的客服。

我说,我的文笔超好的,将来可以给你们写经验帖,可不可以免去邮费?

本就怀着渺茫的希望,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居然同意了。

那之后,就有一个微小的种子在发芽,一定要给他们写经验帖啊。

每次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都会想到我还有一篇经验帖要写呢。

在去图书馆的路上,也一直在构思这篇可能一年以后才用的上的稿子。

复试结果出来的第一时间,也是文研青年跑来祝贺我,邀请我来写一篇经验帖。

这个诺言时隔一年,终于兑现了。

我最后对学妹说,明年你也要来写经验帖哦。

这应该算是一个好的祝福吧。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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