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大阵启动的第三日,苏砚璃站在黄泉路尽头。她望着路旁不断消失的彼岸花,每朵花凋零时都会带走一段关于她的记忆。阿蘅捧着往生簿跌跌撞撞跑来时,簿册中"苏砚璃"三字已经淡得只剩虚影。
"大人,轮回井的水开始倒流了..."阿蘅话音未落,手中簿册突然自燃。灰烬里浮出巡天神将的冷笑:"三界抹杀之人,也配称孟婆?"
苏砚璃的白发扫过焦土,枯萎的彼岸花竟重新抽芽。她将谢无咎留下的龙鳞按在往生碑上,碑文浮现出母亲的手迹:"情丝不绝,则孟婆不灭。"
忘川尽头传来熟悉的龙吟,苏砚璃转身时,望见谢无咎的虚影立在往生殿檐角。他指尖缠绕的银发泛着血光,正是那日瑶池消散前从她鬓边截取的青丝。
"你果然还在。"苏砚璃取出浸透孟婆血的婚书,血珠滴落处浮现出娲皇祭坛的星轨图。三百年前母亲封印的并非补天石,而是弑神大阵的阵眼——就在她继承孟婆印时,那道金纹早已刻进魂魄。
阿蘅突然指着轮回井惊叫:"是谢公子!"井水倒映的幻象中,谢无咎的命灯正在瑶池深处明灭。苏砚璃的白发突然暴涨,发梢刺入井水织成天梯。她踏着发丝走向幻象时,听见谢无咎留在风中的叹息:"别回头..."
弑神剑雨倾盆而下,苏砚璃的裙裾被剑气撕碎。她握着半截玉簪划破掌心,以孟婆血在虚空画出娲皇契。契约完成的刹那,三生石畔所有姻缘线齐齐断裂,那些断裂的红线汇成洪流,将弑神剑雨冲回九重天。
"你疯了!"巡天神将的竖瞳流出血泪,"斩断三界姻缘要受永世孤寂之刑..."
苏砚璃的白发已垂至脚踝,发间缠绕着谢无咎残留的银丝:"若能用这满头霜雪换他片刻清明,纵使永堕无间又如何?"
瑶池水突然沸腾,苏砚璃纵身跃入池底。在命灯即将熄灭的瞬间,她看清灯芯里跳动的并非火焰,而是谢无咎封存的记忆碎片——三百年前少年跪在娲皇像前,用龙血在婚书上添笔:"不求同生,但求同葬。"
池水化作万千利刃刺入魂魄,苏砚璃却笑着将命灯拥入心口。弑神大阵的阵眼在她体内苏醒,那些被斩断的姻缘线突然发出悲鸣,缠绕着补天石凝成血色箭矢。
当箭矢穿透巡天神将的竖瞳时,苏砚璃听见了谢无咎的心跳。她的白发开始脱落,每落下一缕就有一朵彼岸花在瑶池绽放。谢无咎的虚影自花海中走出,指尖还缠着未编完的同心结:"阿璃,该喝药了..."
子夜更漏响起时,苏砚璃在往生殿捡到片带血的龙鳞。鳞片上浮现出最后的幻象:谢无咎在魂飞魄散前,用最后的神力篡改了生死簿。原来所谓的"弑神大阵",不过是他为她设下的退路——若三界不容,便让这满天星辰作陪葬。
窗外飘来带着焦味的雪,苏砚璃望着铜镜中只剩三缕青丝的自己。妆奁里未写完的婚书突然渗出金血,那些血迹蜿蜒成谢无咎的笔迹:"白首非雪,相思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