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目中的红楼梦（四）刘姥姥

    曹雪芹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举凡贾家的园艺，建筑、用具、吃喝、布艺、穿戴、工艺、器皿、首饰、发饰、戏曲演出、室内布置、装修材料等，全都不厌其烦地，淋漓尽致地一一向刘姥姥来介绍。其中给我留下印象最深是对薛宝钗的居室的描写；贾母及刘姥姥等人进入宝钗的房屋，看到的是屋内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中供着数枝菊花，并两部书和茶奁茶杯而已。床上只吊着青色纱帐幔，衾褥也十分朴素。那对比林黛玉居室的描写和秦可卿居室的描写，那我们可以看出的差别可是天壤之别了。尤其是对吃的讲究的描写，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王熙凤亲自向刘姥姥介绍了茄鲞的加工和做法时说；你把新鲜的茄子皮批了，只要净肉，切成碎丁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脯子肉并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俱切成丁子，用鸡汤煨干，将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严。要吃时拿出来，用炒的鸡爪子拌就是。就用这种邪了门的讲究，奢侈、乐趣、浪费等、奇工的淫技，过渡的排场一一地来炫耀来摆谱，唉，我真不想毋庸赘述去，过分了。

    我们都知道，刘姥姥是一位来自农村的乡下人，生来就具有些见识，由于是上了些年纪，人间冷暖的经历也就更多了些。以她的以生俱来的智慧和才能，能够清楚地定位自己的身份和审度自己的行为和清晰自己出现的价值。所以她能够使出自己的浑身解数，来博得贾母和贾府上上下下人的欢心。当然，除了凭空编出大雪天里所塑造出的一个女孩子抽柴的故事来骗骗宝玉当了真，无心得罪了黛玉和妙玉的嫌弃之外，恐怕见过她的人，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以至于刘姥姥三进大观园，便是我们再也熟悉不过的俗语了。

    我们也都知道，刘姥姥与贾府的关系，全因她的女婿王狗儿的祖上，借着曾与王夫人的父亲，又都姓王的机缘，便连了宗，成了本家。后来王狗儿的家业萧条，年终岁末，意无以为计，少不得劳驾自己的岳母出出主意，去贾府活动活动，攀攀亲，寻求一些救济。初进如此豪门的荣国府，她自然便是步履谨慎和小心拘束，几经周折和忐忑，才见到了王夫人的配房周瑞家的。因为当时周瑞置办田产时，王狗儿也出了不少力，周瑞家是心怀感激的，便也能热心地帮助她，就带她去见了王熙凤。于是后来就发生了两人来来回回数句恰到好处的得体的客气话，不但拉进了她们俩之间的距离，又攀上了这一门亲戚，还拿到了二十两银子和外加一吊钱。因为拿到了这些银子，这一年又多打了几担粮食，瓜果菜蔬也丰盛的刘姥姥再就二进荣国府时，便就有了她带着好些枣子，蔬果和些野菜等农产品前来上门道谢。恰巧遇上了闲得无聊的贾母总想找个上了些年岁的老人来家说说话，聊聊家长里短。于是刘姥姥便被王熙凤引到了老太君的面前，于是就有了第四十回“史太君两宴大观园，金鸳鸯三宣乐牌令”里的刘姥姥。也就便有了大放异彩的行为而不怕自我解嘲为“老风流”的任由主子和丫鬟们的嘲弄，以及就连说话也偏不好好地说，句句极尽幽默的逗笑之能之事，却得到了史无前例的，空前绝后的，充满了再也纯粹不过的欢乐的气氛。这时的贾府是最繁荣昌盛的鼎盛时期。当她第三次再进荣国府时，那满眼望去早已是物是人非了。就像是她沧桑的脸上爬满了饱经风霜的历经万险的印记那样，一派衰败没落的无法收拾的景象。

    我以为，任何一个人的性格都是多立体的，多维度的，多方向的。清高的人的代价多半是孤芳自赏的，孤独的人的代价多半是乖僻迷茫的，纯洁的人的代价多半是脱离独处的，那现实的人的代价多半是亲和藐视的。我不知道曹雪芹是怎样一个性格的人，怎么会创造出如此辉煌的文学，如此神秘的爱情和如此出彩的人物呢？这就使我想起唐代诗人杜甫的几句诗；朝来新火起新烟，红颜骑竹我无缘。十年蹴鞠将雏远，万里秋千习俗同的感慨。以及明代画家沈周的题跋；知无缘分难轻人，敢与杨花燕子争的诗句的笔墨，来通过刘姥姥行为把贾家的兴盛和败落的妙笔生花的描写，才能更凸显得出贾家和贾家的人，他们更加惨淡和震撼了吧。

    我也以为，好花不常开，好景不长在的道理。那曹雪芹笔下的刘姥姥此时的表现，也就更能展现出她的肃然起敬的善良一面，那就是知恩图报，投桃报李的践行。人们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那送上人情冷暖，世间温情，就更能显示出人性的本色了。还是红楼梦有句判词写得好；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偶因济村妇，巧得遇恩人。不仅使得王熙凤的女儿巧姐在她的帮助下，弃绝风尘和远离是非，过上了男耕女织的乡村的生活。我不知道，由养尊处优的贾府千金，变为辛勤耕织的农家女，是祸还是福？但我却知道，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的颇能令人欣慰的归宿的道理来了。

    曹雪芹笔下的刘姥姥，是一位智慧过人的人，是一位善良化身的人，是一位人见人爱的人，也是一位值得去颂扬的人，我喜欢曹雪芹笔下的刘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