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申办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专家学者来村里调研,他们首先要搞清土地的面积,深入各家各户问询数据,老农向他们介绍,有的说种着几“溜”地”,有的说种着几“处”地,还有的说种着几“天的”地。他们调查一堆数据,仍是模模糊糊。
调研需要把这些单位换算成“亩”,用亩来表述。静静说她数学不好,不会换算。殊不知这些单位,原本就无法换算,再好的数学家也算不出来,这是王金庄的模糊数学。她还得进行二次回访。在微信里问我,我就谝搭起来。
先说“溜”。溜表示块数,不表示面积,有大溜有小溜,溜就是块,但叫溜不叫块,溜的表意更准确,说明梯田狭窄的形状特征,不是井田方块地。
“处”,主要表示地点,比如你问我耕种着多少土地,我会告诉你,我种着17处土地。我的土地分布在17道山沟里,一道沟为一处。
“天的”是以耕种时间来计算的面积单位,毛驴耕种一天所耕种的溜数称为一天的地,有劲驴一天犁15溜,这15溜就是一天的地,没劲驴一天犁10溜,这10溜也是一天的地。“天的”是个大约单位,想精确到“亩”,一天的地一个样;“天的”是个特殊单位,全世界只有王金庄使用这个单位。
给儿子分开过,大儿子分到东沟一天的地有8溜,二儿子分下西沟的地也许一天的就是10溜,用亩来计算,面积会相差很大,吃亏便宜就这样了,不要斤斤计较。1980年代生产队给个户分土地,也要考虑到尽量让个户一处分到一天的地,这样便于耕种,但有时不好调整,一天的地分到好几条沟里,犁地时背上犁铧挑上耢,逮着毛驴尾巴各沟转。
我正在地里干活,专家来信要回复,我就扔了镢头拿起手机,滔滔不绝谝谝起来,她说我是王金庄大全,不知道我是个半瓶子。她又问我种着几亩地,我吞吞吐吐答不上来,种了一辈子地,不知几亩几分面积几何,只知道有几天的地。我说:“晚上回答你吧,我正在地里干活呢。”
晚上看了分地单子,合计数是712弓。弓,又一个土地面积单位。什么是弓呢?
“弓”,一弓约1.67米,但它不仅是丈量土地的计量单位,而且是实实在在的丈量土地的计量工具,旧时(直到82年分地时),王金庄丈量土地都还在使用"弓",像大圆规,实际上就是一根五尺长的竹杆或木杆,一个人拿着它在地里量,两弓就是一丈,给谁家多少地,量好后用玉米棒棒蘸墨汁,写在地头的石堰上,这情景在老的纪录片里面还有。
多少弓是一亩呢?小时候老师教我计算土地面积,老师说长十六,短十五,不多不少看一亩,240弓等于1亩。
那么我的梯田:712÷240=2.97亩。
我家当时三口人,那么:2.97÷3=0.99亩。
0.99亩,是王金庄四街第一生产队人均耕地面积的准确数据,有我的分单(地表)为证。
溜、处、天的、弓、亩,我讲清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