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不断的寻找回过去的东西,因为这些是他们都不曾拥有过的。无论是那些夏天的微笑,还是那些田里的狗尾巴草。我在回忆着过去,但是我不想再次回去,毕竟,有些事情我已经不愿意再经历第二次。我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同学,那么就说说我的往昔吧……
.1.【父亲篇】
我想我并不认识这个男人,毕竟他一不小心离世的时候我才五岁,关于他的故事都是来自于奶奶和爷爷日常的唠嗑以及邻居们扯的家长里短。这个男人去过西藏,去过深圳,去过上海,曾经也想要去成为那些“富起来”的人,他向往着远方。只是他的不羁注定了他无法冷静又孤独的去努力,去创业创新。于是他就是那个半吊子,没有给这个平凡的家庭带来任何的财富和未来,反而将奶奶辛辛苦苦攒下的钱给花的干干净净,也落了个“败家子”的名声。我想我是会同情他的,如果不是有一天奶奶无意中说出口“你的爸爸当初多么希望你是一个男生”,长大的我确定了自己是一个不被祝福的存在。好在奶奶却很喜欢那个出生在九月廿六的小姑娘。
我很害怕父亲,无论什么时刻,她都那样令我生畏,他应该是没有抱过我的。对于他的印象我只有某天下雪的晚上,我站在门边,看着那个男人从不远处的路灯下走来,他没有带伞,却走的不急不慌,一瘸一拐的拖着他的假肢,任凭大片的雪花飘在他的头上,然后走向我,看了一眼我,给我一只未开封的绿箭,我却被吓哭了。屋里有奶奶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有他暴戾的回复声,这是我对他加班回家那雪夜的唯一印象。
我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的场景我却记得清清楚楚,也许我的潜意识告诉我我应该最后再看看他一眼,再记住这张脸。他平静的躺在铁栏杆围着的病床上,脸上的凶恶也荡然无存,只有叫不醒的惨白,奶奶抱着我希望我再看看那个浑身插满管子的男人,那时候的我不愿意去看那个男人,一直哭着要回家。好多时候我回忆父亲,唯一有印象的居然是他最后要被蒙上白布时候的样子。我倒是希望那个对这个家和年幼时的我那么暴戾的男人可以一直活着,那么今天的爷爷奶奶也不用再为了我这样努力的去赚钱。
这本身就是他的责任,却留给了最不应该承担的人。他离开以后,妈妈也回了外婆家,家里为我的抚养权吵的不可开交。最后爷爷拿到了我的抚养权,所以才会有后面的故事。
.2.【小也篇】
遇见小也的时候是在那样一个夏天,那个不需要空调,有一台吱呀吱呀的吊扇,一把蒲扇,一块白糖冰棍就可以度过的夏天。门口的躺椅冰冰凉凉的,我贪婪的舔着快要化掉的白糖冰棍,眼角却捕捉到了那个穿白连衣裙的女孩子,站在她的爷爷后面,小心的看着我吃着凉凉的冰棍。我一直记得那时候她舔了舔嘴角的傻样。小也是世界上第一个给了我关于友情定义的女孩。那个夏天真好。
小也和我一起读完了幼儿园,读到了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她却开始慢慢的表现异常,直到暑假的某一天她倒在了我家门口,我才知道她得了白血病。那个暑假以后我就没有见到她上学了,每次去她家,告诉我的总是她在杭州在上海。学校组织捐款的时候我拿出了小猪里面所有的钱,我说她一定会好起来的。再次见她是半年以后,她的头发全都没了,带着口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上有浓浓的药水味。我开始觉得她很陌生,甚至有些害怕她。邻居里有些人悄悄拖住我和我说不要去找她玩,小心也得病,我很害怕,但是我当时却抱着一颗“要得一起得”的傻乎乎想法依旧还是要去找她。只见了三天,她就又回到了医院。
六年级开始,她终于回来了,知道她的病完全好了,我是最狂喜的那个!她说她不想留级,她想和我一起毕业,即使学业赶不上,她也不希望过去的日子绊住了她的脚。
我仍然记得那些做完作业以后和她一起看点播频道0台的《守护甜心》和《东京猫猫》的日子,她最喜欢歌呗和碧川莴苣。在一起的日子本身就那么短,真怀念那时候不带任何顾虑和面子的去维护一个人,去对一个人好的感觉啊。
初中的开始是分岔路口,我去了城里读书,她留在了乡下,我们时常分享我们不同的学校找到的朋友和有趣的事情。高中,我们也没能在一起。大学,她去了温州,我来到了嘉兴,隔着那么多的路和故事,我们也开始变得有时候无话可说。我怀念那时候的所有,以及最初那个看着我吃冰棍的她。
.3.【女孩们篇】
我喜欢那时候最单纯的我们,还有那个时候我们的微笑。我想我已经很久没有那样放肆的大笑过了。我依旧记得那些我骑着有点嘎吱响的自行车去和她们比赛谁骑车技巧更加高的放学日子。青稞,丁宸是在小也不在的日子里和往后一直与我和小也一起走的女孩们。我印象里最难忘的回忆居然是秋天的时候,路边樟树落叶飘下来,前面骑着自行车的青稞转过头来挡住了前面照过来的夕阳的光,她的脸上干净又白皙,笑着和我们说“我们加速吧”。丁宸在哼许嵩的新歌,调子最后没入了越来越快的车速带起的风里。
夏天的时候我们爬到歪脖子数上做作业,那时候的自己真是个大胆的孩子,下面是杂草丛生的田垄,我们一人占一枝干,每次作业本不小心掉下去就用石头剪刀布决定谁去捡,我每次都出布,青稞喜欢剪刀,丁宸偏爱石头。于是到最后我们总是磨叽到回家了才去捡。那是我们的秘密树。只可惜新房屋开始开发以后,歪脖子树就被移到了村口,它被修剪掉的枝干无论用塑料袋捂多少个春天都不再发芽。不远处的一口名叫“混塘”的清澈池塘是做完作业以后最喜欢的地方。初夏的时候塘水没放下来,栏杆里的空心板经常有好多好多的青蛙卵,池塘水还是冰的。无论是红极一时的旱冰鞋还是滑板,我们都没有错过。最后却还是最喜欢那辆单车……
青稞说,给我一个竹簸箕我可以捞起整个世界。青稞是第一个带我们去了田里的水渠口用竹篮子捞鱼的人。裤脚挽的很高,笑声放的很大,我们很开心。我很幸运生在乡下长在乡下,我的童年与书中的一模一样,不,是更加精彩,因为有青稞,丁宸,还有迟到的小也。
.4.【初中篇】
我讨厌余芥是初二以后的事情,余芥是第一个将我丢在放学以后渐渐冷清的教室里,不留一句“再见”的人。我曾经问过她,她为什么讨厌我,她给了我一个最扯淡的理由“因为我讨厌勿茗,而你经常和她在一起”。这也许就是女生,也许就是女生长大以后一定要经历的所谓人际关系和友谊翻船。
勿茗是最可爱的女孩子,初二以后她和我一起回家,说一些少女心事,说一些班里八卦,我们没有秘密。我最喜欢的还是星期五的放学,我们喜欢抄近道走学校后门过,后门是一条荒芜的街道,有破破烂烂的牌匾挂在坍圮的泥墙上,用朱红色的油漆写着“开锁,补鞋”,有用红旗插在屋子上的钉子户,还有时不时窜来窜去的狗狗。我们走了很远的路,一回头还是可以看见学校综合楼上面那个圆顶的蓄水池,我们也会一阵安心,我们真的在放学回家。手上提着一个星期没整理的卷子,我们还是可以放声高歌,放声大笑。每次蹦蹦跳跳着回过头就可以看见勿茗笑成一条缝的眼睛“小心人家把你当神经病……”,我喜欢每个星期五的放学时期。
勿茗的爸爸妈妈都是很体面的人,勿茗的家教也很严格,对于初三,我影响最深的应该就是夜晚。下了晚自修以后,坐在勿茗家的车里,车里没有放纯音乐也没有放广播,而是中考英语听力。车窗外的路灯一盏一盏的往后跑,放跑了105盏灯,我就到家了。
初三时候是真的难忘,喜欢那些无论怎么吃夜宵也不会胖的日子。一面用书压着脚掌练体育中考的选考项目“仰卧起坐”,一面还背着英语单词。感谢我的一个初三有《王妃》来陪伴,只是因为它高潮部分的一句“夜太美,尽管再危险,总有人黑着眼眶熬着夜”。我休息的时候时常看出窗外,看见过四寂无人的大街上,孤独站立着的路灯偷懒的闪烁,看见过醉酒的男子扶着路灯疯狂地吐,看见过那个冬天夜里第一片飘下来的雪花。那时候的我不敢趴在床上,因为一趴下我就会立马陷入昏睡,我一次次在梦中惊醒,有时候是在冰凉的桌子上,有时候是泡成冰水的洗脚水,冻醒了。我喜欢那时候那么拼命努力的自己,我喜欢那时候忙得昏天黑地的日子,我喜欢那些寂寥无人的夜和寒风瑟瑟的早晨。那时候的努力带给了我一个相对充满希望的未来,中考出成绩的那一天下了一夜的雨,我站在校门口,看着雨一点点淋下来,一点点变大又变小,内心毫无波动,实际上那样的分数我很满意了。我没有考上大家口中的好学校,花了两万多的钱买进了我以后所在的私立高中。却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个选择让我渐渐偏离最初的自己。
.5.【高中篇】
我想我是讨厌那个学校了,只是我却也会有时候莫名其妙开始回忆那段没有逃学逃课打架过的青春。明明只过了几个月我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高中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好像就是天天上课,做作业,考试。
我似乎只记得高一的一个冬天,我和淮亦一起放学以后留下来打扫教室,打扫完教室以后,我们慢慢悠悠的走回寝室。寝室门口的那一条路上有一个坡道,上面垫着一块钢板,我喜欢和别人一起走上起再狠狠又同步的踩一脚的感觉。我们踩上去以后又迎着风,疯狂奔跑,有一种要把对这个学校所有的不满都甩开的冲动,跑到门口以后,我们刹住车,相视而笑。淮亦说“我好喜欢这种冬天里和你狂奔的感觉!”,我也是呀……
关于夏天,应该只有这个夏天的故事了吧。这个夏天,我几乎都没记住五月,因为做不完的作业刷不完的卷子一直压着我,让我要喘不过气。我也只能在发呆的时候,盯着头顶的吊扇转啊转,那吊扇吱呀吱呀的声音仿佛要盖过了老师讲卷子的声音。讲台上还有好多张卷子,老师用粉笔盒子压着,卷子的边角被风掀起,好像马上就要飘起来,飘出窗外去,然后就自由了。
高中有无数的选择,我似乎都选择了更加糟糕的那个,无论是文理选科,还是是否走读。我以为一个人学会了自己不擅长的东西是励志,我以为一个人逆袭成功是励志,所以过去的我沉浸在那种自我感动和无尽的纠结以及自我矛盾之中。但是不得不说高中实在是让我成长最多的一段时间,我学会了不盲目的努力,我学会了将心比心,我开始明白好多好多的不容易。
我的回忆到这里也应该戛然而止了,一切的过去都结束了。我无法回忆起那么多的细节,我却很开心,我还记得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我很开心我可以好好的健健康康的活到2018年。曾经的我也抱怨命运的不公,也颓废,也难过自己的无能为力,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但是不可否认,现在的我是幸福的我,我可以享受这个冬天的第一道暖阳。我可以看看老家没有的风景。我有一群可爱的朋友。我时常收到家人的问候。我做着我喜欢的事情,我可以用文字记录着我的生活。我在过着越来越好的生活。
我开始与过去道别,我想我更加应该勇敢一些,就像当初开始的时候那样毅然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