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啊。”阿灰自在的捏着一颗白子，催促小窝。

“着什么急！”小窝盯着棋盘，不耐烦的摆摆手。

这是五局三胜的最后一局，谁输了谁就要去刷碗。小窝五子棋之前被阿灰各种碾压，特意改成六子棋，通过改变规则翻盘。

结果两胜两负，赢得时候砍瓜切菜一般，输得时候也要鏖战许久，让她以为自己有机会扳倒阿灰。没想到第五局，阿灰突然棋力大涨，明明是后手持白，却处处压制自己,棋盘上自己的黑子连成片的没有，哪里还能不知道阿灰之前是有意麻痹自己的？

“棋子都要被我盘圆润了！”阿灰笑着把手里把玩许久的白子扔回棋盒，捏起另一颗白子静静地等着。

“哼，你别得意，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小窝将黑子果断落下。

“呦，还鹿死谁手呢，抓只鸡都难。你知道鹿死谁手是从哪里出来的么？”

阿灰不屑的看着刚刚落下的黑子，呵，一步臭棋！轻飘飘的把白子放在刚刚的黑子旁边，顿时小窝眉头又皱挤在了一起。

“不就是赵高那时候说的嘛~”小窝紧盯棋盘，满不在乎的回道。

“那是指鹿为马！”阿灰立刻纠正，“鹿死谁手和指鹿为马年份差远了~”

“哦，那就是我记错了呗。”

“何止记错了，说这话的人还是个文盲呢！”

“啪！”小窝把手里捏着的黑子扔到棋盒里，气汹汹的嚷道：“说谁文盲呢，你才是文盲呢。”

“别想耍赖啊，输了就去刷碗。”阿灰一眼看透了小窝拙劣的演技，毫不留情的直接戳穿她要耍赖的心思。

小窝一秒泄气，不甘心的藏到沙发里，“你先把文盲的事讲清楚了。”

“咳咳~”阿灰清了清嗓子。“我讲完了，你就去刷碗。”

“你先讲了再说~”

鹿死谁手这话出自五胡十六国时期，后赵的开国帝王石勒。当时石勒正在宴请群臣，问自古的皇帝，我能和谁比一比？大臣立刻就说，大王你骁勇善战知人善任胜过刘邦，卓越的才能超过曹操，是三王之后没人能比得了，也就是比轩辕黄帝差一点。

石勒一听笑着说，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你说的太夸张了。如果碰到刘邦，我肯定是要臣服的，和韩信那些人争一争高下；如果是遇到刘秀，中原大地的沃土，我还是要和他抢夺一下，鹿死谁手还不一定。我做事光明磊落，不像曹操、司马懿似的，欺负别人孤儿寡母，惺惺作态。我觉得我应该能在刘邦和刘秀之间，和黄帝是远远比不了的。

“分析的还头头是道的，这还是个文盲啊？”小窝不解的问道

“石勒是一位奴隶皇帝，一直当奴隶飘飘荡荡到二十多岁。说的头头是道的，那是因为他虽然不识字，但是他让识字的人给他念书，理解力超群。”

“这么厉害啊！”小窝惊叹道。

“古文光靠听就能理解，可比现在考试英语听力难多了。可不像现在，乌拉呜呜啦..一便士，选A！乌拉呜呜…三美元，选D！”阿灰边絮叨着边摆出自己考英语听力的苦闷样子。

无语的看着戏精阿灰模仿那冷不丁听到自己能听懂单词之后马上找选项的样子，小窝又问道：“石勒一个奴隶还当上了开国的皇帝？”

阿灰一听问题，马上正襟危坐，继续往下讲。

石勒不是汉人，是羯族人，属于匈奴部落里的奴隶族群。爷爷和父亲也是他们族群里的小头目，父亲性格比较凶暴，胡人都不敢接近，就让年轻的石勒代为管理。石勒非常的健壮，有胆量，雄武还善于骑射，在族里很受喜爱和信任。后来年岁不好，闹饥荒和胡人走散了，差点被抓起来卖掉，遇到好心人掩藏，躲过一劫。继续逃命的时候，又遇到了以前很欣赏自己的一个商人，马上磕头哭诉饥饿和寒冷。把商人都可怜的哭了，把货卖了，给他吃的，送他衣服·。

石勒就对商人说，现在饥荒这么厉害，这么下去胡人都撑不住了。可以引诱他们去冀州求食，趁机把他们给抓起来，买到冀州去当奴隶。

“怎么能这样啊！”小窝气愤的说道，“帮着外人去算计自己人！”

“汉族的贫民饥荒时代都要卖儿卖女为了活着，更不用说奴隶族群了。”阿灰赶忙安抚住张牙舞爪的小窝，“起码这样可以保障族人能活过那个灾难的时节，给汉人做奴隶还是给匈奴人做奴隶，石勒考虑不了那么多。而且这样也算是给商人报恩了。”

虽然感觉阿灰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总觉得不舒服的小窝倔强的辩驳：“那也不能这样啊！”

“活着永远是一个考验人性的话题。”阿灰理解小窝的不忿，开解道：“然而当时这个提议得到了商人的同意。却没想到当地的官府也打起了这个主意，大肆劫掠胡人，扣押起来卖到山东换取军饷。石勒当时只想卖到临近的河北冀州，可能之后还可以回来。官府直接把他们跨过冀州，卖到了山东。正常情况下这辈子是没机会再回去了。”

“而且最初石勒是贩卖的人，在官府这里他是被贩卖的那个。”阿灰补充道。

“哼，活该被狗官算计。”强烈的是非观让小窝非常痛快石勒被惩罚，可是想到羯族人还是被贩卖又不禁黯然。

“这次被卖到山东，反而给了石勒改变命运的机会。”阿灰继续说道。

石勒被卖给一个地主，地主附近有一个游牧的马队，石勒因为自己相马的技能，被马队的头目汲桑所看中。石勒后来找机会逃跑，并且招募了其他的一些壮汉组成了一支叫“十八骑”的马匪队伍，四处打劫行盗。还把得到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奉献给汲桑，寻求庇护。战乱起了之后，汲桑带着石勒几百个人投奔了附近一个不小的势力，这时候汲桑才给石勒起名叫石勒，石勒才算开始了他的建国战争。

“石勒之前都没有名字么？”听到石勒直到开始打仗才有名字，小窝新奇的问道。

“石勒是羯族人，现在也无法考据属于什么少数民族，而且还是匈奴的奴隶族群，最多也就有个代号。”

“那他是个奴隶，能那么容易就逃跑么？电视剧里奴仆逃跑会被直接打死的。”小窝继续提出疑问

“石勒作为开国的皇帝，是肯定会有一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的，要不然怎么能证明自己是天选之人，制造舆论。”阿灰一手托腮，一手在空中胡乱划拉着，戏谑的说道：“传说他出生的时候，满屋红光，一道白气从天而降，异象连连。”

小窝“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强压笑意一本正经，“不知哪位道友又投胎与此啊？”

“不可言，不可说~”阿灰配合的捋起了空气长髯，“石勒小时候还和族里的人去洛阳买卖东西，靠在东门上大声呼啸，碰巧路过一位懂玄学的大人。大人一听石勒的呼啸，赶忙让下人去把这个胡人小孩抓住除掉，还说听声音此子志向高远，必是国家之祸患。”

“还会呼麦呢！能听出国家祸患的志向高远，这个大人真厉害。”小窝嗤嗤的笑起来。

“石勒那时候还是个奴隶小孩，没读过书，更没有什么见识,就大呼小叫的能出来什么英雄气概。只不过大人派去的人没抓到已经走了的石勒，而这个大人后来也被石勒给砍了。”

“那这个事是真的么？”

“反正书上是这么写的，我觉得听过就算了，没必要深究。总不能是那个大人后来见了石勒，一听声音，发觉这是当初那个小孩，用这个来套近乎吧？”

“也对。”

石勒在田里耕作的时候，常常听到刀枪、铃铛的声音，回家后告诉他母亲，他母亲说：“这是劳累了耳鸣，不是什么不吉祥的征兆。” 后来被卖到山东，在田里耕作时，常常听到鼓角的声音，他将此事告诉给众奴隶，石勒说：“我小时候在家里总是听到这种声音。”众奴隶回家后告诉地主，地主也感到石勒相貌奇特，免除了他的奴隶身份。

“这都是他自己编的吧，从小就戏精~”小窝嫌弃的说，“不是说逃跑的么，又成了地主免除了他奴隶的身份。”

“可能是不同的时间段需要不同的舆论去给自己背书吧。还有另外一个说辞是，当时看押他们干活的时候，突然闯进来一群野鹿，看押的人都去追野鹿，石勒借机就逃跑了。刚到安全的地方，遇到一个老人，老人告诉他，你之后将会是天下共主，刚刚的鹿是我变得为了救你。石勒赶忙磕头跪谢，抬头的时候，老人就消失了。”

“土地公公都出来了~太扯了。”

阿灰端起一旁的水杯，给自己灌了几口水，悠悠地说道：“扯不扯的没关系，你是不是该去洗碗了。我都说渴了。”

“嗳？为啥是我洗碗，这不是没下完么？”

小窝指着棋盘，手突然像是失去力气一样，垂落在棋牌上，还不着痕迹的划拉了一把，顿时本来黑白鲜明的棋局乱作一团。

阿灰把嘿嘿坏笑着的小窝从沙发的提起来，推到厨房里，利落的把门关上，恶狠狠的说道：“耍赖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