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地方呆得久了你会发现，在我们这里的农民有个有趣的小习惯。为了邻里称呼方便，总给一些人按照他的名字或者生活习惯，又或者一些大家都熟知的趣事起个外号。叫得日子久了，慢慢地在一些非正式场合，大家就以外号代替真名了。听大人们闲聊，时常会提到“尕鸡蛋”、“俏拧子”、“油桶”、“老四”、“土匪”… …这样的名字。听多了让人忍不住偷笑。“黑牡丹”也是其中的一个。
“黑牡丹”是我们这里的一个乞丐。瘦瘦高高的，大概70多岁，因为时常吃不到饭的缘故，有些清瘦的样子，颧骨很高，眼眶深陷，眼睛不是很大却无神。依照他现在的样貌，年轻的时候应该长得还算耐看。因为之前当兵，在部队呆了好多年，他身上依然有军人的影子，走起路来，腰杆挺得笔直，像北方随处可见的白杨树。
没有谁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有人说，他当兵回来，亲眼目睹自己心爱的女人另嫁他人后，就慢慢变得疯疯癫癫。有人说，他年轻的时候在部队打过仗，当过炮兵，从战场回来就成了这样。又有人说，他家里人有类似病史……
听邻居说，他每天拿着碗走村串巷讨饭吃，不偷不抢。去了农户家里，见屋里没人，也不会顺手拿走东西。而且每次都要少量够用的东西，从来不多讨要，也从来不讨要钱财。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个盛夏天气燥热的傍晚。我在家临近的广场上闲逛，广场边的凉亭里很多人乘凉闲聊、下棋，很是热闹。
“黑牡丹，来了！黑牡丹，来了！”忽然，人群中不知是哪个小孩，高声喊着，很多人都齐齐回头，寻找声音发出的地方。只见不远处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乞丐挺着腰身笔直有力地走了过来。他一只手里拿着一根棍子，一只手里提着一个破旧的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的斜挎帆布包。
他停下来，问邻居要了一块饼，拿出一个白色的洋瓷碗要开水喝。蹲在路边，一边吃着饼，一边喝着水，邻居问：“你最近去了哪里？”
“塬上、上庄、黄坪、清水……”
也许是许久未吃到饭了，他好像很饥饿的样子，飞快地吞咽着食物。嘴巴里含糊的说着，最近去过的临近的好多个地名。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去过，看他的精神还好，坦露着胸脯，黝黑得分不清肉色。
吃完饼，他把碗小心翼翼放进包里，手里甩着之前的棍子，哼着小调子慢慢得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以后的日子里，再也没见过他了。后来听说他自己一个人步行去了很远的地方，走了好久才回来。有人问他，他说自己一个一路乞讨去看风景了，看人了……
我想，或许不一样的人生造就不一样的他，走那么远的路，看到了这世间百态，也经历了，看过了这尘世里不一样的风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