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各种错乱,没坐上高铁,大清早逮了一辆罕见的绿皮车。
终点是成都,刚好又听到赵雷的《成都》,顺理成章地想起了刘小蕾。
那年,刘小蕾突然辞职,没给我打招呼就跑了。我气得正要给她发“友尽到地老天荒”的短信,却接到她亢奋的电话:“我去成都呢!”
“靠!又背叛我?”我惊了一诧。刘小蕾这是豁出去了的节奏。那时候还盛行网恋,只是大部分人习惯在QQ上勾三搭四,却不愿开放自己的身体。
刘小蕾说:“我和他约好了,在乐山大佛前见面。”
“那还不错,不至于立马失身。”
“不,我就让佛见证我的初吻!嘎嘎!”
“你确定初吻?”
“换一个人,就换一次初吻。”
我居然被她的逻辑征服。听着她厚重的北京口音,突然担心起她的安危。这是刘小蕾第一次离开帝都。
“那我们的爱情呢?”
“只好先放放咯!”
刘小蕾就这样去了成都,一待快一年。
她答应过我会守身如玉完璧归赵,看来连佛都没拦住她。
刘小蕾明明是个无可救药的颜控,却又非要修佛。修佛又不虔诚。每次人前吃素,背后必拉我去吃肉。
我嘲笑她“伪善”。她美其名曰:“生理需求。”然后指指脸上三不五时光顾的疙瘩君:“看见吗?它们比大姨妈都勤奋!我必须拿肉杀死它们!”
刘小蕾是在佛友群里勾搭上四川小鲜肉的。这让我再次怀疑她的佛心。
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刘小蕾居然不吃肉了。
“心伤?”
她大口咽下砂锅豆腐,看上去要流泪的样子。
我一看这阵势,再也不敢问乐山大佛的雄壮了。
我们草草吃完,然后开始了我在帝都最漫长的步行。
我们从王府井走到西单,又从西单沿着红墙绿瓦走到了后海。
我们谈佛谈文学,谈不切实际的理想,像从前一样。
在保佛寺小吃店,看着刘小蕾玩命塞哪些难吃的北京小吃,我忍不住问她:“后悔了吗?”
刘小蕾终于讲起了成都的悲壮日子:两个人不停地吵架,完了她还得不停地找工作。
“都说成都是最适居的城市,我看是个屁,工资低到尘埃里,怎么笑着玩亲亲啊?”
叛逆的北京小千金只是去体验了一下生活,却搞得像知青下乡。要不是看她失恋,真想好好吐槽她。
“你说,要不是我是北京人,他会不会喜欢我?”刘小蕾最后很认真地问我。
我指了指对面的卤味对她说:北京于你,就好比那卤汁,你就是那只在汤汁里熬了很久很久的鸡。你身上的北京精神,你嘴巴里的北京口音,比你的皮囊还重要。
我没表达清楚,刘小蕾却get到了。
而我们心里都清楚,这段根基不稳的爱情,不过是文化震惊下的错觉。
在皮相尚好的年纪,我们总是本能式地把世界想象得过于美好。我们依照自己设想的美好蓝图,按图索骥,最后原地爆炸。
我喜欢刘小蕾的地方就在于她的快速复原力。
在经历了短暂的闭关抄心经、背心经之后,刘小蕾又活过来了。
有一次,我们在安贞那家麦当劳打屁杀时间。她跟我说:“我让我妈偷偷看过你了,她也给你算过命:你就是一辆疾驶在高速路上的吉普车。道不错,车不行!”
我差点儿笑死,就问她:“那你不准备上我这辆破吉普咯?”
刘小蕾说完:“你五十岁之后转大运,那时候再说!”就突然拉我外跑,扎进了一辆公交车。
我喘着气准备发火,刘小蕾指了指不远处的男孩:“帅不帅?”
我知道她又犯花痴了。鉴于她还处于疗伤阶段,就不跟她计较。
帅哥在东直门下车,直奔长途汽车站。
刘小蕾终于下了决心:“这小生,朕收了!”
刘小蕾总是以前世是女皇自居,我已经习惯了。但是我坚决不从:不陪着跟踪啦!
我坐上地铁走了,以为她形单影只而放弃。结果这个疯婆子不仅坐上了916,还在怀柔过了夜,靠在红螺寺对佛家卖萌,愣是留宿了几晚,摸清了帅哥的上下班时间、路径。
爱情居然就这样被跟踪到了。
当然依然不持久。
我已经不再撒同情了,而是赤裸裸地吐槽:“你下次犯花痴的时候,可不可以放过佛?”
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刘小蕾从此消失了那么久。离佛那么那么近。
和以前一样突然失踪。我以为也会像以前一样很快浮出。然而并没有。
我这辆破吉普在平淡生活驶来驶去,再也看不到刘小蕾带给我的惊喜风景。
我带着对她的发指怀念,结束了天真烂漫的虚幻生活。多希望有一天,她再用自己的斑驳来唤起我对青春的瞭望。
当我终于对平淡麻木的时候,刘小蕾的QQ留言来了:我出家了,勿念。
那时QQ已被Msn替代,Msn又被开心网替代。人们都在玩偷白菜停车位的游戏,而我已经结婚生子。
我对着电脑很久很久,留言了一堆一堆。
再也没有回复。
我曾经把台式机24小时开挂了一个月。
一直觉得刘小蕾血液里住着风,她会为故事在所不惜。
漫长的怀念,让我突然觉得:也许刘小蕾是真心向佛的?
只是,每每想起她骨瘦如柴的身躯卷缩在宽松的青衣里,总觉得很可怜。
我希望,她只是不再和我联系了,其实早已从辽东的那个小庵里还俗。
爱情像一场场幻境,空门难道不是吗?
你好吗?那个佛前拥吻的女子。
2017.3.18k8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