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父亲小时候家里很穷,母亲嫁给他时,奶奶翻箱倒柜,把自己珍藏了很多年的一对银耳环交给母亲,说:闺女,咱家穷,没啥值钱的东西,这是俺娘留给俺的,现在娘就把它交给你了。
母亲郑重地点点头,收下耳环,用布层层包好,放到了箱子最底层。
接下来的几年,为了改变家里的经济状况,父亲和母亲承包了村子里的几亩地,种瓜、种豆、种菜,轮番地种植各种农作物。面朝黄土背朝天早已成了他们习以为常的生活。
起初的几年,由于初作尝试,又遇到自然灾害,一年忙碌下来,不但没收入,反而搭进去几千块的苗钱和地租。父亲愁的整日整日睡不着觉,母亲更是偷偷抹眼泪。
母亲想到了奶奶留下来的那副银耳环,那时候的金银都是稀罕物,少说也能卖个千把块。母亲向父亲提出卖掉的银耳环的想法,父亲一脸严肃:那是咱娘留给你的,说啥也不能卖了,日子还长着呢,我就不信这个邪,咱再种两年果树试试。
于是,父亲又带着母亲去批发了桃树苗,选苗、种苗、施肥、除草、剪枝……这一忙又是两年,果树终于开花结果了。
为了多卖些钱,父亲每天都要推着自行车捎着两框桃子走街串巷去叫卖,而母亲则每天都要拉着架子车去地里摘两框桃子,一个人走很远的路从地里拉回家。日期虽然苦些,但总算有收入了,两人乐此不疲。
黄天不负有心人,经过几年的辛苦劳作,家里的生活慢慢有了起色。债还清了,生活也上了一个台阶。于是,母亲从箱底拿出那对银耳环,小心翼翼地戴上,照照镜子,母亲笑了。
2
那副银耳环母亲一戴就是二十年。一天,吃完午饭母亲突然肚子疼的厉害,父亲赶紧将母亲送到医院,经过轮番检查,即使一家人都觉得不可能,但母亲最终还是被确认为结肠癌。医生说,母亲的病发现的太晚了,如果手术只是徒增病人痛苦,最好的办法就是保守治疗,依靠药物控制。
全家人都陷入了悲痛,父亲更是精神崩溃,一直念叨母亲跟着他没享福,只希望奇迹能出现。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残忍,在病痛的折磨下,母亲一天一天消瘦,进食也越来越少,很多时候看到她表情痛苦,我们知道母亲在挣扎。在市医院住了两个月之入后,父亲终于同意将母亲接回家里安心疗养。
一个月后,母亲更加严重了,连翻身坐起的动作也不能完成了。那一天,我给母亲擦完身子,母亲突然拉着我的手,断断续续地说:梅子啊,妈知道时间不多了,咱这地方施行火葬制,哪天妈走了你一定要把我耳朵上的这副银耳环取下来,不然烧在火艾葬场太可惜了。
我忍着眼里的泪,攥着母亲的手,哽咽着说,好,我知道了。
母亲睡着后,我伤心至极,回想母亲劳碌一生,还未安享晚年就要忍受这般痛苦,上天真是不公。这对耳环是她心里最值钱最重要的物件,取下来干什么呢,陪着她岂不是更好?
母亲走的很安静,殡仪车将母亲抬走之后,我发现母亲的枕头边上有一只银耳环,我赶紧飞奔出去,大喊:等一等!我轻轻地取下母亲左耳上的另一只银耳环,泣不成声……
我能想象得到母亲是怎样费尽最后一丝力气,自己摘下那只右耳耳环的,我想,她大概是怕我忘记了?又或者,母亲早就猜到了我的心思,怕我不忍心摘下?
银耳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将耳环埋在了母亲的坟前,决定让它继续陪伴母亲,不为别的,只为让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