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你是否注意到中国女人和剪刀之间微妙的关系?
剪刀,至少在那一年剪出了我的生命,那其实就是一把剪布条剪窗花的剪刀。我问母亲,真的就是那么简单的剪刀吗,难道没有更专业更卫生的工具吗?母亲还真的很认真地想了想,摇了摇头,是的,就那么普通,我记得你奶奶当时还按照风俗给村里的接生婆夏姆姆煮了一大碗线面,线面上还躺着个大鸡腿。
我曾跟在夏姆姆后面看着她麻利地剪坛里酸,剪架子上的葡萄剪绣在套枕上上的图样,咔嚓咔嚓,像在变魔术。直到那天,我看见夏姆姆剪破大公鸡的肚子,剪开一条条细肠。然后黄色的粘稠的秽物从她指缝中流出,我顿时觉得肚脐眼奇痒无比。
可是,我必须承认,夏姆姆的剪刀不仅剪出了我的生命,也剪美了她的日子。剪刀于我竟有了几分亲切。小女孩喜欢玩过家家,锅碗瓢盆剪刀线头。再大一些的女孩则开始流行起十字绣,针线剪刀简直就是一个性别的标志。最是那穿针引线的一低头,静若莲花盛开。恋爱中的女子总是喜欢绣一幅十字绣给心爱的人。而针线边的剪刀则待命在结束一股线的历程开启另一股线的征程。
在旧时,剪刀是女子灵动的工具。
在有花的季节里,剪几支夹竹桃或是几朵山茶花养在案头窗台,或是对着铜镜斜插横戴,又或者修修齐眉的刘海及腰的发尾。咔嚓咔嚓,这些剪辑过的片段往往会在某个回首中异常清晰,剪出去的忧愁遐思和那绣进去的素锦年华都一样的珍贵。
在旧时,剪刀也是女子最后的武器。
多少女子在枕下压着剪刀为那屈辱决绝的一搏,多少女子在袖里藏着剪刀留下惨淡而凛然的目光?那些遗落在历史甬道的剪刀虽已锈迹斑斑,但那暗红的锈色是沉重的翅膀是半开的红唇。
即使是这样的剪刀,我仍然愿意亲近,尽管有些歇斯底里,但却是旧时女子最后的勇气和最终的反抗。
毕竟女人,总得有自己的生命。
(原创作品,如需转载,请务必私信作者本人,新浪微博:我是詹惊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