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生的前一天,我坐在奶奶家的沙发上给你父亲缝脱线的外衣口袋。一侧门窗开着,一阵鸟鸣引得我转脸往窗外一望: 呀!院里的玫瑰开了。
你第四十三天时,我带着襁褓里的你从法兰克福飞到了里斯本。那是你人生第一次旅行。我提前喂饱了你,给你喷了专门的喷鼻水。一路你都很乖,和一年多以前,你那四十多天、同样初次飞行的哥哥一样。
当时我并没想到,那次旅行只是一个起点。从此,我和你父亲带着你们兄妹二人,不停地往来于阿尔加维和法兰克福之间。这些年,或公路,或飞行,多少次5000公里来回的长途跋涉,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我只记得你们两倒也不介意这样折腾。公路那头的任何一片海洋,或者田野里的任何一种鸟、一群牛、任何一台拖拉机,都能让你们的眼睛闪闪发光。
我只记得你们的小折叠床渐渐地磨旧,和每次遇到路况不好时,后备箱的奶瓶颠簸的乒乒乓乓。
我只记得我们跟着那辆老雪铁龙穿过比利牛斯山,在巴斯克山区的某个停车场上,依着雪山、顶着星星和衣而眠。
我只记得当穿越伊比利亚半岛的夏天,路过阿连特茹的燥红土地时,大片大片弯着腰的向日葵让你笑红了脸。
在那个与世隔绝的小山谷,我给你取了正式的中文名,和你哥哥一样,你们都随我姓,王大麦,王小麦,这两个名字是淌于血液深处的一种骄傲,一种像软木橡树连着土地那样的骄傲。
屋后的软木橡树林,你们不陌生吧。你们两早已从那片一望无际的林子里,找到了无穷无尽的乐趣。
是的是的。那一天,你的哥哥从柴房边采了朵玫瑰,放在熟睡的你的脸旁。
是的是的。那一天,一只牛走丢在软木橡树林,牛铃叮叮咚咚地响了一夜。
是的是的。那一天,父亲领着你和哥哥,看后院石墙边晒着太阳的一家大小火蝾螈。
是的是的。那一天,妈妈不停地敲打着那口小铜锅,想赶跑在后院橡树底下刨土的野猪群。
.....
我和你父亲真希望,能永远和你们生活在这样的大自然里呀。然而现实里的变化,让我们不得不打乱计划,重新安排。然而我们也很开心,你和哥哥似乎能跟着随事而安。
半年前,我带着你回了万里之外妈妈生活过的城市。那里樱花盛开,天空湛蓝。
你见了不少妈妈的亲人和朋友,和妈妈一起长途火车旅行,还回了一趟妈妈童年的小村庄。我相信,你已经感受到了不受距离和时间阻碍的爱。那种爱植埋于血液,像软木橡树的根扯着土地那般紧实、宽广。
.........
现在,你两周岁。我们一家再次回到了有麦田和橡林的小山谷。我们把柠檬从屋子栽到了花园。柴房边的爬墙玫瑰已经开了第一批花朵。
这样的生活真好,不是吗?
可我们始终都不知道,明天会怎样被生活安排。只愿你能做一颗无畏的玫瑰,或一棵柠檬,四季开花,四季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