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认识朱莉,是在文庆的游乐场。
彼时我们才来新加坡不久,小朋友N1刚读了一个多月。
她指着游乐场另一个女孩兴奋的说,那个是我们班的同学。便跑过去和人家拉热近乎,小女孩自顾在玩,完全不搭理她,像不认识一样。
我怀疑她认错人了,就去问旁边的女佣小女孩在哪间幼儿园读书,这人就是朱莉。
她们两个果然是同班同学,就问她会不会说中文;朱莉一听我们是中国来的,赶紧说这女孩子的妈妈也是中国人,而且最近就在国内。
吃了一惊,妈妈在国内,她帮忙带三岁的孩子?是的,还有一个五岁的姐姐,都是她一个人带,孩子的爸爸要每天做工。
这也是我第一次接触菲佣,觉得她们才能干了。
后来,上学放学路上遇到,朱莉总是老远的冲我们打招呼,高喊着Meimei,骑着一辆电瓶车前面载着姐姐,后面载着妹妹,飞弛而去;我喜欢她的性格。
文庆离幼儿园有1.5公里的左右,风吹日晒,刮风下雨,她永远都是骑着电瓶车一拖二;上午十一点,下午三点,新加坡最热的时段; 如果遇上不长眼的大暴雨,孩子们就躲在她的雨披下面,照骑不误,看着都操心;所以我每次总是在她身后喊:Take care.
等到了N2,可能因为都可以说中文的原因,Tianran和那个女孩成了好朋友,各自都在家里不停的念叨彼此的名字,上学出门前想着对方带个啥礼物;因此,我和朱莉的交往也多了一点,互相加了WhatsApp.
有时候,吃过晚饭,约了一起去Playground玩;我们是吃饱了从家里出发,她们是从各个补习班转战回来,周一到周日,只有两个晚上是放空的;其余时间,朱莉要分别送两个孩子去不同的补习班,然后再带她们出来放风。
有一天,两姐们喊着要来我家玩,朱莉就带着她们来了。
朱莉说自己来自菲律宾,问我知不知道那个国家;我告诉她,在Tianran一岁半的时候,我们去过菲律宾;她很激动,告诉身边的孩子:她们去过菲律宾,去过我的国家。
她很高兴我可以用英文和她聊天;她家的女主人讲不了英文,所以她们的交流需要通过孩子们来帮忙翻译;当然,耳濡目染,她也可以听懂甚至讲一些中文。
可能这样的经历拉近了关系,我们的交流多了起来,她夸Tianran带的好,我们家里小但很舒服;她带的两个小朋友牙齿都坏掉很多,经常吃零食,脾气大。。顺便发了一点牢骚。
等到Tianran升到K1,那个姐姐去读小学;有一天遇到朱莉,愁眉苦脸的;问她怎么了,说太累。
早上五点半起床,做早餐,然后有时候需要先送老大去学校,再回到家收拾老二,送到幼儿园,然后回家匆匆烧中饭,接着接老大接老二,做晚饭吃晚饭洗碗,送老大老二去补习班,等晚上伺候完老二睡觉,已经十一点。。。每天如此循环。
这样的住家保姆,一个月七百新币,折合人民币不到三千五。
她比以前更匆忙了,都没有机会多说几句。
有一天,Tianran回来,说她的好朋友要转去另一个学校,很奇怪;几天后,路上遇到好朋友的妈妈,她要我电话号码,说以后可以一起玩,女儿要转学了; 我说你家女佣有我电话,她说,人家要辞职不干了。
看到朱莉,问啥情况,她说自己太累了,吃不消,要回菲律宾。女主人搞不定孩子上半天幼儿园,所以要转去全天。
今天刚好同学一家约我们一起出去玩,带了朱莉管孩子,这样大人小孩互不干扰。
所有的人都在玩,复活节,大人教会组织唱诗玩游戏,孩子挖沙;一片欢歌笑语,除了朱莉,她置身于外。我知道菲律宾是亚洲唯一一个几乎全民基督教的国家。
朱莉招呼孩子们喝水吃东西,带她们去换有泥沙的衣服,我觉得她对Tianran也很好,很照顾。
可能是要走了原因,她一直表情都很凝重,偶尔发发呆。有一阵,她打开视频,旋转屏幕,让家里的孩子也看看新加坡游乐场的儿童。
吃饭的时候,等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她去默默的端了一盘子食物,躲在一边吃; 我给她拿了一个水果塞在手里,让她不要那么忧郁,享受当下。
趁大家在玩,我溜过去和朱莉聊天,她说下周一就走了,终于可以回家。
讲到要回家,她的眼睛立刻发光;给我在Google上输了她的家乡地址,离马尼拉两个小时的海边地区,她家附近也是旅游区,让我们有空去玩。
她说她有两个孩子,一个十岁,一个六岁;我很吃惊,她看起来很年轻,打扮的也挺时尚,我一直以为她是那种像中国那样出来打工的未婚姑娘。问她多大,已经29。
她来新加坡已经四年了,中间没有回去过一次,孩子们也没有来过新加坡;离开的时候,老二才二岁,现在和主人家的老大差不多大,每天靠视频联系。她有点哽咽。
我第一次开始痛恨资本主义社会,有了孩子后,一点也接受不了这样的母子分离。
如果是我请这样的菲佣,我一定会每年给她假期让她回家,或者邀请她的孩子们在假期来看看妈妈。
以为朱莉这次回去,会安心的留在菲律宾陪伴孩子;她说不是,休息三个月,继续去台湾工作,朋友说那边工资比较高一些,一千新币,他们需要可以讲中文的女佣。
今天告别的时候,朱莉在车里向我们挥了很久的手,祝她一切顺利,早日和孩子们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