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往事记录》之四
时间是1975年8月初，单车从澄海县进入潮安县地界，这一段公路人烟更是稀少，两侧防护林比之前茂盛，树木更高大，公路中间沙层更厚更聚拢。时值八月初，阳光下公路中间沙面金光闪闪发亮，热气腾腾。一路上军车、吉普车、货车时而呼啸而过，偶尔路过田野中静静的小村，在金色的太阳照耀下，村庄更显得恬静安宁。
翻过几个小山坡，通常会在沉寂的路旁稍作休息，停留在坡上，上坡的汽车速度很慢，自然能感觉安全。继续往前，来到一个分叉口，直去可达湘子桥头，左侧有一条可通拖拉机的县道，前方便是溪口村，当时溪口杨桃盛行一时，那里是磷溪公社驻址，这条路后来我曾经骑行过。
我一直有一个图像，印象深刻，那就是单车过了溪口分叉口，便已望见故乡，潮州城内近在眼前，顿时轻松许多，再踩上最后一个山岭，抵达岭端，右边是工厂，巨大烟囱排出浓浓白烟，运煤卡车穿越工厂大门。前方视线顿然开阔，可鸟瞰韩江眼前流过，极目湘子桥东门楼。下了山坡沿江边公路过韩师湘子桥头，继续往前过了北溪水闸大桥便是涸溪塔。
自从1975年开始，这样的路程，我有三个暑假都会亲身体验，非常喜欢，直至1978年暑假为止，就再无此直接感受长途骑行的乐趣。那时是十六岁少年了，已经到了汕头市的汕头地区体校，「记得1978年暑假期间在普宁县城流沙镇参加汕头地区举办的赛事，全汕头地区一市十一县蓝球比赛，赛场在流沙镇人民公园蓝球场，各县体校运动员大多住在流沙镇的华侨旅社。之前，去过揭阳县城榕城镇东风广场参加过田径比赛，也是住华侨旅社。」
——涸溪塔离父亲故乡近在咫尺，堤上可尽览田村全貌，登塔，田村房屋清晰可见。涸溪塔下去往右直到韩江的边上便是父亲的故乡，位于潮州古城的城南，故此，我的回忆文章就叫《城南往事记录》。
1975年夏天初次登上涸溪塔，涸溪塔能上到第三层，转弯的石板塔阶很陡，越上越窄，最后被木料封住，这样的行程在以后的两次单车之行同样会登塔。那时夏日炎炎，这里江风凉爽，两面临江，一面公路，塔的方圆数百米之内无一闲人，甚是清幽，江上能见机动拖船连接一排长长的小货船，缓慢前行。一面公路偶有小卡车，大多是拖拉机，这里已经是磷溪公社地界，这是我那些年记忆最深的路段，依稀记得童年时奶奶带我经过这里，难以忘怀！
当年，我到父亲的故乡，主要好玩，又想见见我的爷爷，还有伯父以及亲朋乡邻。奶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从饶平县城带我来过，当时和爷爷三人住一起，记得爷爷看着我微笑，拉下吊篮拿出爱吃的大香蕉用小刀一切为二给我。
童年时在故乡有半年多日子，当时经常给爷爷送早粥，那些年能感受到乡亲们那种朴素无华的人情味，深深地沁入心扉。当年潮汕人家普遍自小受教孝道，尤其对爷爷奶奶辈最为重视，这些孝顺之心自小母亲常会教诲。个人对农村抱有感情，童年曾在农村生活过一年多，一共去过六条村庄，我在《老陞哥回忆我的童年》已有述说。
上小学时我在饶平县城家里见过爷爷给父亲的书信，是用毛笔小楷书写，当时就问过父亲为什么不用钢笔？父亲说爷爷出生时还是清朝，留长辫子，读私塾，习惯了写毛笔字，当时我也搞不太懂，感觉奇怪。
从小爷爷就爱看着我笑，因为调皮好动，时常竖起大拇指，记得1978年春节过后我和父亲来过，当时，父亲居中爷爷与伯父各坐左右，我坐对面，只见爷爷一如既往看着我微笑，父亲就叫我过去，轻轻讲，“你穿的皮鞋爷爷喜欢，可不可以送给爷爷？”当时我二话不说，当即应允！我的爷爷果然识货，这是一双英国皮鞋，是海外亲戚回国赠送，爷爷是见过世面的人，曾经在潮州府城经过商，做过生意，也是村里的中人，当年中人是一个乡亲们靠得住，信得过的行当。
——1982年的春节，在父亲故乡度过了元宵节才离开潮州。这是人生第一次感受正月十五元宵节游花灯的热闹盛况，夜里，锣鼓喧天，只见一条长长的游灯长龙缓缓过来，穿过村里主要街道，走过祠堂，最后集中到村里的戏台前广场。
游灯队伍沿途两旁鞭炮声、烟花声、烟雾缭绕，红男绿女，浓装淡抹，古装上阵，煞是精彩。立于街边的我正是好奇仔细观看，忽地面前迎来一对小钹，猛的一声，小钹女子回头看着我边走边笑，几位年轻男女对着我嘻嘻哈哈，均是古装扮相，当时不知是谁？后来才知是同龄堂妹的好友，我并不认识，也许这便是同乡人的亲切！
记得1977年的年初三我和父亲也来过，那时锣鼓队伍走的同一路线，规模小得多，那一次伯父也在其中，化个古装，手提潮胡边走边拉，最后上到戏台旁侧为当晚潮剧配乐。
据说父亲洞箫不俗，我没见过，但是秦琴确有一手，1983年闲来无事，进入国货公司专门购得一把上佳潮州秦琴，回家准备闲时学弹，当晚，父亲即兴弹奏一曲“寒鸭戏水”，旋律优美，有板有眼，于是，我便有心学学。
2025.11.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