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9年前开始说起吧。

    我母亲是十八岁生下我的，生我那年刚好赶上计划生育，要么交罚款要么引产。父亲一穷二白只有奶奶家有一头老母猪，爷爷和奶奶都不同意，老母猪可以下崽。如果没了就得从新拿物品去换小猪崽。

    母亲跑到了外公家，两家离的很近。外公说：“人是万物之灵，只要有了人什么都会有，你就不要回去了，在这住着就是了。”

    等我出生来到这个世界，老母猪已经被牵走了。六岁就是这样在农村长大的，我似乎没有什么记忆了，能记得的就是老瓦房门口有一棵桃树，还有一棵核桃树。最记得清楚的是奶奶熬制的麦芽糖，因为只有过年才能吃到。

    后来父母把我接到了城里，一家人正式开始在城里生活。七岁上了一个私人小学，报名的第一天晚上父亲教我写自己的名字，但是姓总是少一笔，我信谢。我至今觉得对我那时候来说的确是不小的挑战。我被父亲的筷子打了一晚上，凌晨两点钟还在写。父亲就守着我，写不对就来几下，写着歪歪扭扭的名字，流下恐惧的泪水字迹也就更歪了。

    时隔多年最有感触的是那时候学校是打扫完卫生然后做完作业才能走，晚上七八点了小操场上全是一堆大人的身影。

    那个时候学校的下课铃是一截钢管就挂在墙上，那时候很好奇为什么声音这么响，为什么要用这种，难道声音比较大？

    别的小朋友都是用胶的小棒算数，我用的是母亲叫我折的“蒿枝”。

    平常作业顺利的情况下放学就要和母亲去捡煤，不知道是哪烧完的那种煤粒。在几座小山里寻找还可以继续烧的放进口袋背回家。

    父亲是在卖家具的市场当搬运工，母亲就是种地卖菜，我们家租了好大一块地。地里有几座被迁走的坟坑，坑外面就是一副露天棺材了。当菜长起来后，父亲就在地里搭了一个棚子，晚上在那守着。

    第二年干旱，地附近有一个工地，晚上母亲带我去那里背水然后灌溉。我仍然记得那时的水泥搅拌机的声音很大，母亲的背影很大，水很重，星星很亮，可以看见那些裸露的棺材板。

    在白菜长大后母亲背着弟弟，挑着一扁担的白菜早上和我一起去学校。因为菜市场也在附近大概有五公里左右的路程，那时候觉得母亲的力气很大。

    八岁那年搬了家在二楼，记得很清楚的是周末我要背着弟弟然后在二楼等父母回来。总是看啊看，弟弟很重，肩膀很疼。

    父母到家之前我就得把饭做好，我是六岁学做饭的。那时间用的是蜂窝煤，小铝锅要不时的旋转，以免糊了。

    后来母亲卖过烧烤，自己做豆腐豆芽卖，洗过啤酒瓶。那时最期待的就是六一儿童节，因为可以买一双白网鞋，一条新的红领巾。过年发五块钱的压岁钱可以买一辆“四驱车”。

    家庭的转折是在我四年级的时候，父母的情感出现问题，母亲给朋友借钱就去了外省，感觉很久都没回来，其实也就半年多。我在学校的瓷砖地图上找到了深圳，看着也不远，可是母亲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有一天父亲把母亲的照片全部翻了出来，给我们三个说我妈不要我们了，跟别的男人跑了，让我们和他一起把照片烧了，我藏了一叠二十几张。

    我们三个围着小火盆边烧边哭，妈妈不要我们了。

    有一天放学我看到了母亲，提着一袋子的橘子她让我拿着然后给我几十块钱。给我说她现在不能回来，和我父亲的事还没有解决好。我没有要，也没有说话径直的走了，我没有回头。

    我记得很清楚父亲给我们讲的妈妈和别人走了，不要我们了。这种事父亲基本两天就会说一遍。

    我的眼泪在风里吹，我不哭。

    后来母亲回来了，开始一家人的生活。直到五年级母亲问我对于她想离婚怎么想的。我说离吧，我爹经常打你，你们两天天吵架。然后父母就离婚了。法院判我和妹妹归妈妈，我弟归我爸。

    那时候我妈在我们老家走到哪被人骂到哪，她是那个村第一个离婚的人，第一个烫头发，第一个打口红……

    离婚后我爸就去了外地，我妈带着我们三个。我们搬了很多次家，因为我们三个很爱玩房东都不喜欢。每一次找房子人家问有几个孩子时我都不懂，租就租问这么多干什么？直到一次有个房东说如果孩子把墙壁弄花了你就自己找人刷墙时我才明白。

    我们住过石棉瓦的房子，下雨天滴滴答答吵得睡不着，有时候还要在床上放几个盆。住过一个单间中间用布隔着，住过那种没有粉刷过的，买报纸用浆糊粘上去……

    我初中回农村去读的，因为早熟谈恋爱了，然后不想在城里。我妈开了一个小洗衣店，周末我回来就会帮她洗衣服，自豪的说我要挣到我下个星期的生活费。

    我在我们学校生活费是最高的一个，一个星期一百，别的同学都是一个星期三十。周末和周五就是自己走路回家，有些远的要走十几公里。

    这三年我父亲在我初三的时候给我打过一个电话，给过我一百块钱。前两年我对父亲已经没有记忆了，也想不起来。只有偶尔去同学家的时候才会想起。

    之后母亲跑三轮车，开旅馆，就这样慢慢的我三年初中就毕业了。初三后半年学校可以直接去读职校，我就去了。读了几个月我算了一下我读书的成本和将来的不可预测性，我退学了。

    这就是大致童年和青春期吧。

    母亲总让我去看看我父亲，甚至我父亲打电话过来让我接我也不接。母亲说：

“那总是你爹，不管怎么样都是你爹。”

“他只是不懂得怎么做一个父亲”

“他只是不懂怎么和你们交流”

“他只是不懂怎么尽自己的责任”

“但是你不能不认他”

……

    我总是冷漠的……

    母亲是前几年才开始找到这个叔叔，单身十多年。我妈说的是她不想我们受罪，她能养好我们教育好我们。

    回首这近三十年母亲在我的生命里就像港湾，无论游子在外漂泊多久，都有了栖息的地方。

    这几年和父亲在一起工作越多了解父亲这个人，的确是没有做到父亲的责任。但是我已经不怪他了，我觉得更多的是母亲经常在身边说的话影响的。

    母亲虽然没有给我物质财富，但是给了我正确的三观，教会了我怎么做一个人。

    我母亲就像我最好的朋友，我能和母亲谈一晚上的心里话，我喜欢那个姑娘，我想去做什么事。母亲给我讲为人处世，我教母亲识字。母亲我们探讨人生或者事业。

    我觉得母亲思想是很前卫的，不识字都敢去考驾照，包工程，开直播唱歌。还一唱几万粉，这些都是我很不能理解的事。

    也许，母亲不是最优秀的妈妈，但却是我最好的妈妈。

    妈妈，感谢您给予我生命和爱！

    祝您，身体健康，解脱自在。

题外

本来是不想写这些的，写着写着就到这里了。在回忆的时候笑了，也流泪了。母亲！和您经历的事，我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