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我们回家了

谨以此文,纪念外婆!

以往每次开长途,为了怕自己打瞌睡,总想给人打打电话。妈妈太忙,不敢打扰她,妻子要么也在忙,要么就是坐在副驾上与我同行,她信任我的车技,坐在车上放倒座椅,没一会儿也睡着了。想到可以打电话的人还有几个,但大多都很忙,我不敢也不想打扰。唯有外婆的电话,我可以随时打,她总有时间也特别愿意陪我聊天,想来也已经好几天没给她打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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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外婆打电话时,我总会问问她天气如何,她于是告诉我今天气温多少度,穿什么衣服。我问她最近身体还好吗,她也总是回答挺好的啊。而她问我身体还好吗,我却总是告诉她,最近嘴里好多溃疡,或是最近腰酸腿疼,或是头比较疼,要么就是下半身比较麻木等等,接着外婆总会立刻就告诉我一个偏方,溃疡用板蓝根混合蜂蜜,腰酸掐哪个穴位,腿疼按哪个穴位,还特别叮嘱我要锻炼身体,但一定不能过量。一直听她叮嘱我注意身体,让我一直有种错觉,觉得外婆的身体特别好特别好,比我们家里所有的人都要健康。哪怕明天就是她的八十大寿了,之前我都从来没有怀疑过她还有一两个十年可以享我们的福,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辈子,外婆再也接不到我的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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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反射弧特别长的人,反应很慢。11号晚接近12点,当我们从铜陵千里狂奔赶到深圳,当跪在外婆的遗像前,我麻木地烧香,磕头,我看着外婆的照片,好像只是她的照片从彩色的变成了黑白色,我都没觉得她已经离开。12号上午去殡仪馆,给我们家属几分钟让我们最后看一眼外婆。外婆就躺在那里,旁边的亲戚哭成一片,我跪在地上,看着妈妈哭得快要瘫倒在地上了,再看大舅和小舅,还有小姨,都难过得抬不起头来了,我想看看外婆,又害怕看到的不是我想象的外婆的样子,我害怕,但我隐约听到一个声音,告诉我看一眼吧,这是看到外婆的最后一面了。我站到外婆旁边,看到外婆闭着眼,嘴角还有微笑,头上有花环,像是睡着了,应该是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里我们所有的人,所有她关心的人,都过得很好!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去摸摸外婆的胳膊,小时候她领着我一起去杨家山菜市场买菜,我最喜欢的就是闭着眼睛,抱着外婆的胳膊,然后跟外婆说外婆,你领着我走,不要让我摔倒哦!外婆的胳膊特别光滑,哪怕是老了之后皮肤干瘪了,依然是很光滑。外婆,今天你的外孙要带着您一起回家了。我们慢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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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没想过自己是外孙还是孙子,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您也是一样,每次咱们一起出去,别人问我是谁,您总是说这是我孙子。前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家陪您,妻子给我发信息,问我一个人陪外婆害怕吗,我说我不怕,我正陪外婆说话呢,我一点也不害怕,我想,外婆也并不孤单。

外婆对我太好,甚至要比对她的孙子还要好得多!小时候每每我去她家,她都会给我烧一只小公鸡,太好吃,这么多年,我走过很多地方,吃过很多美食,我再也没吃到过比外婆烧的更好吃的红烧仔鸡了。外婆总说她烧菜不是专业的,不好吃。其实,我喜欢的哪里是菜的味道呢,我喜欢的是她烧的菜,里面有外婆的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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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很调皮,暑假呆在外婆家,洗完澡,外婆家有一张特别大的凉床,铺在地上,打开窗,我躺在上面,外婆拿扇子帮我扇,好凉快,好舒服,我跟外婆说话,然后我就睡着了。昨天晚上洗完澡,打开窗户,我坐在躺椅上,风吹在我身上,好冷好冷,特别冷, 特别冷,我想把窗户关上,但我又不舍得关。我想,也许这是外婆在帮我扇扇子呢!呵呵,外婆,你孙子长大了,30岁了,不需要您再帮我扇风了,好冷啊,好冷啊!

后来小舅在广东工作,暑假你带我一起去广东玩,我们吃了肯德基,麦当劳,我们还一起去了深圳的世界之窗公园。那时候我特别喜欢踢足球,一直在练习一个守门员扑球的动作,世界之窗的草坪上,我凌空一跃,小舅妈给我拍下了一张经典的扑球照片。前天给您收拾遗物,看到您在相册的第一页,还保留了我那张照片的底片!我的心啊,太温暖了,太温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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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在上海读书,重要关头,急需有个人照料生活起居,您二话不说就来了。洗衣,做饭,买菜,那一年对我太重要,太关键了!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外婆的恩情!

人想报恩一定要趁早,2009年我考上大学,报恩的机会2017年才来。那时候我的事业刚刚走上正轨,我听您说了好几次有机会想回新疆看看,我说不要再等有机会了,就是现在了。所以从决定到出发也就一个星期。而后咱们俩就从铜陵出发,一路开到新疆,再开回来,沿途在少林寺,在兵马俑,在大雁塔,在青海湖,在乌鲁木齐,在石河子,和您最好的几个姐妹一起谈心,吃饭,临别之际您还说有机会再回来。我和妻子正筹划着明年再带你去一趟新疆,现在也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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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我一直在整理您的照片,在深圳,在香港,在广州,在黄山,在张家界,在石河子,在韩国,在越南,这么多年您一直是那么乐观,一直嘴角都带着笑容。我一直听您安慰别人想开点想开点,我想此刻你也一定在天国看着我们,对我们说想开点,想开点,呵呵,这是您的口头禅啊!

此刻,我们正带着您在回家的路上,我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这一定不是您想看到的样子吧。我闭上眼睛,浮现的总是您微笑的样子,你那么乐观,那么坚强,那么善良,那么替别人着想,您配得拥有一个远远不止80岁的寿命!可您现在去已经去到天国,我在想,也许是天国那里更需要一个如此善良如此能干如此智慧的老太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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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常说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如今最难过的莫过于您的孩子们,您总在操心他们每个人的生活,如今,看到您临别时浅浅的微笑,我想您是放心的,放心了,才能安详的走。您的三个孩子都是善良的人,都是智慧的人,都是极有爱心的人。他们是您最棒的作品,也是您善良温和品格最好的传承者,包括我,包括舅妈,包括小姨,包括所有你爱着和爱着你的人,我们都是您精神的传承者!请您放心,即使我们再也牵不到您的手,即使我们再也吃不到您做的菜,即使当我们再次出发时,耳边已听不到您的叮嘱和唠叨,但我们的心里永远给您留了一个大房间,我们生活工作的点点滴滴当中,也会有很多个瞬间,有很多个画面,提醒着我们曾经有一个慈祥的老人对我们说过同样的话,和我们做过同样的事,吃过同样的糖,也听过同样的歌。我们不想也不会把她忘记,我们好想好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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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两天我心里格外的痛,我特别能体会大舅,小舅和妈妈的心情。2020年3月11日,他们失去了妈妈,而我失去了最爱的外婆,一个我随时随地可以打电话聊天的人。人的一生很短暂,而人们总是习惯于等待和让别人等待。孩子等待长大,大人等待成熟,成熟等待立业,立业等待孩子再长大。爸爸告诉孩子等我事业再好点,给你买什么,妈妈告诉孩子等我涨工资了,带你去哪哪哪玩,孩子告诉爸爸等我长大了赚好多好多钱给你花,孩子告诉妈妈等我事业稳定了发达了给你最好的生活。人生最美好的是有所期待,人生最难熬的也是有所期待。我也给我爱的人很多许诺,也有很多人对我有所期待,我不舍得再让他们失望了,我也想尽我所能在今年把能兑现的先兑现了。今年我要给妻子一场美丽的婚礼,我要带母亲和妻子去她们向往的圣地以色列,我想给四个父母都包上一个大大的红包,我知道我能做到,现在,我很想做到!

最后,我特别想对我的父母,我想对全天下所有的父母都说一句:请千万“自私”一点,对自己好一些。孩子永远都记得回家的路,他们最希望的,是家里有一个过得很好的老人,在等我们回家!


2018 铜陵


外婆,我好想你!我还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希望您在另一个世界,照顾好自己,和外公一起度过一个精彩的,没有疾病,没有争吵的永恒。愿所有你爱的,和爱你的人,都幸福的,平安的,喜乐的继续走下去,愿你的笑容、教导与智慧始终陪伴我们,在每一个想你的时刻,带给我们无穷的力量!

外婆,我爱你,我们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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