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钳工王》笔记2
三年前,一位军界首长视察“三二三”,所见令他辛酸万分。
于是十几个人都进去了,屋内无人。里一间,外一间,只有几样破旧家具,火炕上铺的是城里人家十年前时兴铺地的那一种简易铺地革,图案已经磨损得模糊了。
首长秘书说:“什么东西,用得好,莫如用得巧。这就是用得巧的一个例子。不过这地板革太旧了,该换块新的了!”
(上头人不知底层百姓的苦,只知动嘴没子。)
章华勋当时也是陪员之一。他当时是李长柏现在的角色——厂办主任。
他忍了几忍,终于没忍住,冷脸瞪着首长秘书说:“换块新的当然好啦!那多美观呀!可那不是得花钱买吗?工人的钱是工资。厂里已经三个月只发百分之六十工资了。工资基数低,平均下来不过一百七十多元。你的算术一定比我好。你算算,一百七十多的百分之六十是多少?……”
他的话,使首长秘书的脸顿时红到了耳根,仰起脸讪讪地望着屋顶,默默退了一步,避开他那不敬的目光,隐到了首长身后。
(总得有人站出来,将下情上传,否则百姓之苦上面谁人知。)
他说话时,首长没看他,而在瞧着炕上的一盆蒸土豆。他说到工资基数时,首长从那盆里拿起一个土豆,剥了皮,挺爱吃地吃着。待他的话说完,首长手里的土豆只剩下了一小块儿。首长将土豆全送入口中,掏出手绢擦手。首长咽下了土豆,揣起了手绢,这才将脸转向他,不动声色地盯着他脸问:“你是厂里的什么人物?”
首长仍不动声色地盯着他脸问:“这么说你是烈士子弟啰!”
首长又问:“听你刚才那话的意思是,工人们已经穷得连几米铺地革都买不起啰!”
这一问,使书记和厂长一时你看我、我看你,都噤若寒蝉,不敢替他回答什么了。其他一干人等,也都面面相觑,空气一时仿佛凝固了。
他犹豫一下,以肯定的口吻说:“对。情况正是首长理解的这样。尤其这一家,生活更困难。”
“厂里像这一家生活这么困难的工人,还有多少?”
“少说有几百户。”
于是书记说:“大家吃土豆,吃土豆呀!这土豆是厂里开了片荒地自己种的,很沙,也很面。”
厂长双手去抓土豆,一一分给大家。
大家都默默地剥着吃。偶尔有人小声说,是很沙,是很面。
只有章华勋没接土豆。他若接,就不够分的了。当然他没接,并非因为不够分,而是心里知道那盆土豆的重要,不忍接了吃。
大家正吃着,一个少女回家了,她见满屋子人,显得非常局促不安。目光朝炕上一望,见小盆空了,一个土豆也没有了,愣了片刻,“哇”的一声哭了。
大家被哭得懵里懵懂。
章华勋从旁低声说:“咱们把她家的午饭吃了。孩子下午还要继续上学呢!”
屋里的空气顿时又像是凝固住了。
感:生活实苦,还被白吃掉了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