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产后第13天。
经过十天左右的产后兴奋期,这两天才慢慢觉得困了,想睡觉了。之前我真的是可以一夜不睡,成宿成宿地盯着宝宝看,边看边回味这一切,心想:我竟然生了一个小宝宝?!身边这个小生命竟然是通过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我竟然做妈妈了?!我能照顾好她吗?!
40周的前一天晚上,我和老公心神不宁。我对他说:虽然,还没有发动的迹象,但是我直觉宝宝在肚子里待不过今天晚上。
老公说:我也有这种感觉。
凌晨三点半左右,我起来上厕所。刚完事儿躺回床上,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忽然觉得下体一股无法控制得热流喷涌而出。我立马但竟然没有一丝慌张地对老公说:我破水了!
他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声音都颤抖地问我:那咋办?打120吗?
我说:赶紧打啊!
他拨通电话,我听见那边问他地址。他结结巴巴地好像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家在哪里。我觉得好笑,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慌张的样子。
十几分钟后,救护车来了。因为破水,不能走或坐,但小区电梯又太窄,担架进不去。于是医护人员和家人合力想了一个办法:用被子把我兜出去。
但实际上,“兜”变成了“拖”,是我太重吗?我一个大肚婆被他们几个男的拖着在地板上滑行。我当然知道这样省劲儿,地板也很光滑,没啥不适感,但我躺在地上,看着他们的下巴颏,多少有点儿觉得,所谓的“生产的耻辱”从这刻已经开始了,产床上的屎尿屁什么的,嗨呀,无所谓了啦。
一路上,医护人员都在问我疼不疼。应该疼吗?我还真没怎么觉得,就是隐隐的姨妈的不适感。到医院,疫情期间的常规流程,先做核酸。这期间,羊水一直在流,我很担心会不会流没了。然后是做各种检查,医生告诉我,羊水还够。
到了病房,医生给我做内检,说是开了一指,这时候五点多,我还是没觉得怎么疼。我问医生可以去尿尿吗,憋了一膀胱了。医生说,就尿在垫子上吧。我说,这样我尿不出来。医生回道:那就插导尿管吧。
于是,我尿在了垫子上。你看,没有什么不可能。人啊,不逼自己一下,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天花板在哪里。
九点多的时候,我被推到了待产室。医生再次过来内检,说是开到了两指,我还是不怎么疼啊,也没有规律宫缩。医生说,上催产针吧。
卧槽,催产针,可以的。刚滴上,宫缩就变得规律了,疼痛也逐渐加强了。我问:两指之后不就可以打无痛了?我可以申请吗?
助产士很温柔,回:一般能用物理方法缓解疼痛的,我们不建议用药物。你觉得还能忍受吗?
我又问:物理方法有哪些?调整呼吸吗?
她回:呼吸,下床走动,瑜伽球,这些都算。
我说:好的,我感觉还可以忍受。
她给我上了胎心监护。
事后,老公跟我说,宫缩数值10几的时候,我就开始皱着眉头忍疼,他看着数值一路飙到80多,不知道我在忍受着什么样的疼痛。并且,隔一两分钟,就这么循环一下。
什么样的疼痛?我看着他胳膊上,手上被我抓的指甲印,心想他应该能猜到一二。反正我记忆的感觉就是,全身的痛觉神经都集中在了小腹上,有人在狂揍我的小肚子,让我的牙齿不停地打颤,让我全身不停地颤抖,让我的每一个毛孔都往外出汗,让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再次颤抖地问助产士:我可以打无痛吗?我受不了了?
助产士说:再坚持几分钟,等胎心监护做完哈。
我没有回应,我只能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应付疼痛上。
胎心监护做完了,医生又过来内检,公布了一个大家都不敢相信的进展:宫口开全了!
从两指,到十指,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当然,这是我事后才知道的,当时那个过程对我来说,比一个世纪还漫长。)
“送产房!”
“李纯,想不想拉屎?”
—“想~”
“那宫缩来的时候,就使劲儿拉屎!”
我第一次知道,想拉屎的感觉,那么痛苦。
到产房,我需要自己从病床爬到产床上去。其实是同一个高度,平常人挪一下屁股就上去了。但是我,真的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一丝也没有了。第一次,我没翻过去,重重地把自己摔回了病床。我告诉助产士:我过不去,我一点力气也没有。
她依旧很温柔:你得加油亲爱的,宝宝等着和你见面呢。
我等宫缩过去,靠着意志力,像翻越珠峰那么艰难地,终于爬上了产床。
然后,就是,助产士不停地,让我拉屎。
跟煞笔电视剧里都不一样的是,我不能叫,也没有力气叫,双腿也不能颤抖,助产士不允许,她告诉我要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拉屎上。
我用我的生命在拉屎。
我已经不是自己了,没有魂儿了,有那么一两刻,我想睡过去,不想使劲儿了。
助产士一句话,把我拉了回来:李纯!不要松气儿,你要马上把宝宝生出来!胎心不太好了!已经看见头了哈!
我害怕了。用尽全身力气拉住把手,颤抖着往外送出最后一口气,我能感觉,就是在这一刻,撕裂了。
然后,我一下子觉得肚子空了,宝宝出来了,往外拖着脐带,那条跟麻麻链接了好久的生命线。
2022年5月12日上午11点21分,我的桃桃出生了,我成了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