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03月05日
老城区的房子,栋栋值千金。
红漆画的圈里,封印着一栋老房子的旧恩怨。
来往的年轻人言笑晏晏,开口一句话便是“你家房子卖了多少钱”。
都等着拆迁房子发笔横财,祖宗保佑,阿弥佛陀。
年老的对房子有感情,一砖一瓦都是岁月,砖缝里织着青苔,像垫在砂锅低下的隔热垫,铁门也斑驳,有时候会有胡闹的孩子在剥陈年老漆的壳。
天井望出去的天空照例就那么一点儿,一手掌握即可,院子里的无花果树早就蔓延成灾,蓬勃向上似要割裂天空。
所有人都在等待。
房子最终变成一段记忆。
终于,有一天老城区的墙塌了。
先是掉了一块砖,险些砸在路人的脚背。
溅起的尘土扬了路人一身,呛得连绵不绝,声震霄汉。
路人大怒,想着这墙不能留,支了个摊儿沿街叫卖,甚至灵机一动,打通任督二脉,花了块把钱打印了张二维码,群情激奋,卖力鼓吹。
渐渐的……
接孩子放学回家的老人知道了,觉得这墙的存在不太平,有朝一日砸中一身老骨头不要紧,可不能砸坏自己的小孙孙。
卖煎饼的小三轮也不乐意,这墙他早看不惯,杵在这里挡他风水,城管有时候突击,他实在跑不及。
上班族也觉得墙塌了最好,不入流的东西,有时候拍vlog,入镜不得体,弄的她一个CBD白领,看着像街头小太妹一样,不伦不类,按理说,不拆也可以,得画上涂鸦彩绘,风格最好是往最近流行的玩世主义的feel,对,再搭配点儿绚烂夺目的霓虹灯,气氛就造起来了。
……
特意过来打卡的自由行游客也觉得失望,就一老城区,和世界上所有的老城区一样,陈旧,腐朽,缺乏生机和浪漫。
他们行色匆匆,拨冗同路人一道,填了张请愿书。
顺便照了张大合影。
这本是一面墙,生于百年前,墙内是一百多户的人家,它见证过小孩的诞生,老人的黄昏,见证过每个忙碌的早晨和万籁俱寂的夜晚。
与他同龄的老人,早就一车抬了出去。
他有时候也在想,属于他的壮士暮年究竟在哪里。
他看着口若悬河,手舞足蹈的路人,心里渐渐荡漾出涟漪,声音很虚弱,但掷地有声。
他想,他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