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诚实的头越来越疼，可他的意识似乎越来越清晰了，他想，他也许真的中了邪，但是他不能被人发现，他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中了邪。

           杨诚实晚上睡觉的时间越来越短，睡不着觉的时候他就闭着眼，他不能让刘翠兰知道他睡不着觉。他早上起的比以前还晚，他起床的时候有时候会一身汗，但是他不说。杨诚实渐渐的如平常一样出去跑活儿，他感觉他精神比以前更集中了，他比以前更稳了，他还和以前一样和乘客聊天。他感觉除了身体越来越多的出虚汗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变化。

           过了一个月，杨诚实的脑点图、脑电波、脑CT图都出来了，完全没有任何异常。刘翠兰说，你就别装了，家里的钱都也花的差不多了，我看你也没啥事儿，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杨诚实没有说话，他现在的话越来越少了，他感觉他的脑子比以前运转的快了，清晰了，运转的时间长了，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他就不停的想。想白天出活儿和乘客的聊天，想善灵马上高考了时间过的真快，想和大庆一起喝酒的日子，有时候还会想起来叶姿芯，他真后悔没有把她给睡了。

           杨诚实想的最多的还是他在农村的日子，想他在汽车修理厂的风光，想他在城里买的小楼房的惬意的生活。他觉得人生的变化真大的啊，可又是多么的无常。他几个月前还觉得从农村来到了城市立足了，过上了“天上”的生活，命运多么眷顾他。这短短几个月的时光，仿佛生活就把他打回了原形，他又开始羡慕起农村的生活，他想，如果自己没有修理汽车的技术，或许他们就不会来到北京，或许他的生活比现在还好。

           杨诚实除了想的事情越来越多，记忆力却也减退的特别的快，他甚至下一分钟就不记得上一分钟干过了什么。

           杨诚实比以前更淡定了。他做事情不紧不慢，也不再发脾气，不说话，有时候对着人傻笑，让别人心里发毛。

           这几天杨诚实出活儿不多，他大部分的时间都躺在客厅的沙发里傻傻的盯着客厅里的灯看，一看就是一天，也不吃饭，不喝水，不睡觉。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他也会到客厅里来看灯。

           诚实，你最近还是不太正常啊，刘翠兰说，你不是已经驱邪了吗？

           驱什么邪，那都是骗人的。

           那你还信，还花了家里的七万块钱，刘翠兰气愤的嚷嚷道。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是被吓昏了头，不过这钱花了也不百花，阴间的小鬼们收到了我们的诚意对我们也没有坏处。

           你刚说都是骗人的，现在又说阴间的小鬼，你这有一出没一出到底啥意思？

           没啥意思，杨诚实傻呵呵的盯着刘翠兰笑，他死死的盯着刘翠兰的眼睛，刘翠兰看杨诚实的眼睛像死尸一样黯淡无光却又瘆人的很，她吓的眼睛赶紧躲开，出来一后背的冷汗。

           杨善灵高考的两天杨诚实开车接送她，杨诚实对善灵的爱从来没有变，只是他感慨时间过的真快，转眼间善灵都已经高考了，他也已经快四十岁了。在等善灵考试的时间段杨诚实的脑子也没有停歇过一刻，它在不停的告诉运转着。

           杨诚实的遭遇也从未告诉善灵，他们两口子担心善灵因为这事儿分心，所以一直瞒着善灵。

           刘翠兰还是不停的摸着肚子，她每个月都催促杨诚实给她同房几天，前几个月杨诚实还正常，这几个月明显觉得他身体不行了。杨诚实并不像年轻时那样给刘翠兰说一夫一妻制是保护男人的，不是保护女人的话。他现在话特别少。同房的时候，他有的时候时间特别短，不过一两分钟，有时候时间又特别长，长达两个小时，搞得刘翠兰很是难受，有时候她酝酿了情绪发现时间极短，有时候她想凑活下算了，偏偏又要好几个小时。

           刘翠兰变的越来越急躁，她在医院花的钱越来越多，可是肚子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杨诚实渐渐的改变了以前的想法，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却越来越想有一个儿子。他觉得自己已经好像时日无多，得赶紧有一个后。他也在不停的催促刘翠兰。

           刘翠兰也心里越来越没底，现在她已经有些厌倦同房了，但是她想要个儿子的新和杨诚实一样越来越强烈了。

           杨善灵高考完的前几天就在家待着，她的同学都出去旅游、吃饭、组织活动，她很少参加。她喜欢独处，一个人静静的在家里待着，看看书，听听音乐，看看电影电视剧，上上微博，刷刷微信。她喜欢没事儿的时候闲在家里，这和她的父母没有差别。

           杨善灵在家的大部分时间发现杨诚实也几乎都在家待着，并不出去拉活儿。开始的几天杨善灵以为杨诚实在家是为了陪他，或者是为了他自己休息。但是她越看杨诚实越不对劲，她觉得杨诚实的举动太反常了。

           杨善灵觉得杨诚实不像从前一样与人交谈，中午的时候也不做饭就是买外卖，就算杨善灵想吃她特别想吃的杨诚实也非常不耐烦的不想给她做。

           一天刘翠兰回到家，把包往沙发上一扔，抱着头嚎啕大哭起来。她说他被骗了，她骂那个骗他的人，她说现在人都是骗子。杨诚实并不理她，杨诚实目光呆滞的看着刘翠兰没有任何反应。里屋杨善灵出来问她怎么了，她回头看了看她爸，一动不动，她感觉家里的气愤好奇怪。

           我被骗了，我要杀了这些骗子医生，我要杀了他们全家。刘翠兰恶狠狠的说。

           怎么了妈？

           善灵，你高考妈什么都没给你说，现在高考完了，你也大了，我就给你说说。刘翠兰说。

           善灵，妈是农村出来的，传宗接代的思想比较重，我一直想给杨家生个儿子，前些年在农村计划生育查的严，妈被带了怀儿，不能怀孕，怀孕了一次，又给流产了。现在你不也已经大了吗，我就想着看看能不能再要个孩子，给杨家续上香火，省的回到老家还抬不起来头。这不听买菜的阿姨说有这么一个医院，妈就去看了。那大夫说妈这病好治，就给我做了检查，拿了好多药，前前后后的花了四万块钱。

           说到这里，杨诚实忽然跳了起来，你个臭娘们，你说什么？你花了四万块钱？

           花了四万怎么了？不是为了你们杨家吗？我不是最遭罪的吗？

           杨诚实没说话，又坐了下去。

           刘翠兰接着说，我今天又去了一个三甲医院看了一下，人家说我之前看的医院是民营医院，看的不准，大部分都是骗人的，医生说我之前拿的药都是一些没用的中药，对身体没有什么坏处，也没什么好处，好多药医生都听都没听过。

           钱没了再挣呗，我反正也就几年就能挣钱了，你别那么伤心了。善灵说。

           善灵，我不是心疼钱，我今天去那个大医院检查了，人家说我这一辈子都不能怀孕了，善灵，你妈这一辈子都抬不起来头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哇哇。刘翠兰不停的捶打着自己的腿。

           妈，没事儿，没事儿，我会孝顺你们的，现在没有儿子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善灵说。

           善灵，妈对不起你啊，妈本来说给你攒了一些上大学的钱，现在都给花完了，还有他，她指着杨诚实说。他前段时间花了七万块钱驱小鬼。

           呵呵呵呵，杨善灵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刘翠兰说。

           到现在还有人信小鬼，这都什么时代了，还信那个。善灵说。

           你懂个屁，杨诚实忽然跳起来说，他面部狰狞，他之前极少跟善灵发火，更没有骂过善灵。

           爸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儿。

           他脑子有病，刘翠兰说。

           你才脑子有病，杨诚实回击到。

           我看你呀现在就是神经病，你说你一天到晚的不出门，天天也不吃饭，就看灯，是不是有病？

           你说什么？杨善灵对着刘翠兰惊讶的说。

           你爸前段时间开车撞死了一个人，从那以后，天天就被小鬼缠了身，所以现在才天天疑神疑鬼的像个神经病。

           开什么玩笑？我爸怎么会开车撞死人？

           杨翠兰就从头到尾的把杨诚实花钱的来龙去脉给杨善灵说了一下。

           你们被骗了吧，今年没有报道说有人在雨天撞了人啊。

           爸，妈我估计你们是被骗了，我把我爸的事情在微博上发一个消息问一下，现在自媒体很发达。

           你这样不会害了你爸吧？

           不会不会，现在已经不是从前了，不可能死了人还不报道的，你们放心吧，我们试试看看是不是可以找到目击证人，这样爸的状态就会好转了。

           杨诚实依然在那里看着灯，一句话不说，他仿佛石化在了那里，又仿佛有很多话要说但是直不起来腰。他木讷的表情，憔悴的精神，随时都激动的表现让杨善灵也觉得她爸可能真的病了，并且病的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