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钻进桂林的“夹皮沟
从东莞莞城到桂林,是折腾的。
要坐轮船到广州坐火车,到衡阳转车到桂林。到衡阳正下着鹅毛大雪,妈妈顾维音立刻从箱子里翻出在东莞最厚的衣服给鸿希和鸿湃穿上,父亲鸿闻杰端详着看着鸿希、鸿湃姐弟俩的衣服说:“不够暖,要给他们买衣服。”
父亲鸿闻杰就喜欢买洋味的东西,就像以前他和母亲顾维音谈恋爱送的都是最好的毛哔叽外套、最漂亮的苏联原装进口的布拉吉连衣裙,瑞士的欧米伽手表一样,他要给鸿希、鸿湃姐弟买不一样的保暖外衣。
他不领大家去百货公司买衣服,却在路边一家古衣店停了下来,他打量了一下店里的衣服样品就把大家领了进去。那时候正是文革期间,最时髦的人是穿洗得发白的军装,一般人都穿灰、白、黑衣裤。一些以前有钱人家会把家里一些觉得不合时宜的高级衣服放到古衣店贱卖。
鸿闻杰仗着自己是老革命不管这些,他去古衣店淘他自己喜欢的东西。他先看中一件深灰色厚呢子长毛大衣,要店员把呢子大衣拿下来,鸿闻杰就将呢大衣套着鸿希身上,这呢大衣刚过鸿希膝盖,父亲鸿闻杰觉得合适。
鸿希在镜子看到一个另外的自己,从来没有穿过呢子大衣服的鸿希,她在大衣上露出一个自己的活脑袋,就是像穿上绫罗也不像小姐,哪哪都不对,怪怪的。鸿希不想要,不好意思穿,但看着外面越下越大鹅毛大雪,心里一千个不情愿,也只好这么穿着。
鸿闻杰给弟弟鸿湃挑的衣服更奇怪,那是一件姜黄色的厚呢子机恤,这机恤还大,鸿湃穿上这本就宽大的呢子机恤就露出一个小脑袋转呀转的,十足像个拉线公仔。
爸爸鸿闻杰还给妈妈顾维音买了一件短呢子大衣,这呢子大衣很漂亮,它是深灰色羊毛和浅灰色羊毛掺杂在少少的红色,太有味道了,穿在妈妈顾维音身上立刻从心底映出一种贵气,娴静文雅。许多年之后,鸿希18岁了,把妈妈这呢子大衣穿在身上,别人一看到她就问:“你是上海人吗?”那时候,上海人就代表着洋气!
火车到了桂林,父亲请了一辆三轮车把一家人行李装在车架子上,一家四口挤坐在三轮子里。几十年过去,鸿希还记得三轮车师傅听说要去国营长海机械厂,就说;“那很远,是风景区。”
“风景区?”鸿希立刻想到妈妈在他们离开东莞莞城的船上说的那句话:“桂林山水甲天下,桂林就是人间仙境!我们要去的是人间仙境!”鸿希就抱着去人间仙境的好奇心在三轮车上一直往外看,期待看到梦幻一般天上人间。
三轮车从桂林南站前面的中山南路行走,到十字街,又经过观音阁、芦笛岩,再往西北方向走长海路,到国营长海机械厂,这一路一个多小时,鸿希看到十字街、观音阁都是两三层楼的旧房子,一直往北走,越走越荒凉,到了芦笛岩前面的路更是偏僻得寂寞。
鸿希一肚子的疑问,问:“妈妈,哪里有人间仙境?这和东莞莞城也差不多,还更荒凉。”
父亲鸿闻杰、母亲顾维音也忍不住了,问三轮车师傅:“是呀,师傅,这哪是风景区呀?”
三轮车师傅倒是淡定,他胸有成竹地回答:“你们放心,我最近常常拉客到长海,现在还没有到长海,到了就能看到桂林最高、最大的石山侯山,侯山下面有一个像河水一样的长湖,湖水清澈见底,一望无边,一直往前流,也可能因为这长湖,工厂叫长海吧。”
其实后面查到长海的名字根本不是因为这个美丽的长湖。“长海”取名为:“长风破浪会有时,海阔天空任我行”之意。“长海”两个字是精妙的“藏头缩尾”术,它来自于唐代诗人李白《行路难·其一》中的名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两句一头一尾两个字合并为“长海”,但又有“长风破浪会有时,海阔天空任我行”的凌云壮志!取名“长海”的那个人,一定是那个特殊年代的高人!
长海是美的,它美得质朴,美得原始,美得野性,也美得僻静。
黛青色的侯山,卧着,它是桂林石山最高、最大,虎虎生威,绵延10几公里,余脉尽处又连接着山,它们就是这样一座连着一座,从左到右,座座相连,成了一个巨长的山沟,山沟下面,是一条围着山脚的长长水系,它浅浅的,静静地,最深处不到两米的长湖,澈青见底的湖水缓缓地流淌。闪购点左边山脚是一大片一大片短短草的草地,春天来了,它会长出像木耳一样可以吃的地皮、蕨菜;山沟的右边是一条沥青路,路的一边是一排排鳞次栉比红砖黛瓦的房子,它们全依靠在狭长的山脚边。这样一个巨长的山凹里山绕着水,一条沥青路,山脚的红砖黛瓦房,红房子的旁边又依偎着桂林特有,那些没有巍峨磅礴之势,却宛如碧玉簪般亭亭玉立的石山。
长海很封闭,很原始。山沟窝的尽头是八村,那里有一保卫处,他们白天会用钢枪猎打狐狸,晚上工人要骑车到一村的尽头山洞里加班,会遇上亮着绿幽幽眼睛的狼群,工人们都要带棍子合着围打野狼。
偶尔一个清晨,有瑶族女人,她头上裹着一个黑色高高尖粽子样的头饰,穿着黑色滚着彩色边的斜襟上衣,下身一条同是黑色滚着彩色边,长到膝盖的裙子,两条腿打着黑色绑带,脚踩麻绳编的鞋子,挑着两个簸箕,一边装一只鸡,和一些青菜,边走边卖,她们要赶回山里,卖得便宜,一只鸡也就8角,市场买卖在1元左右。
长海就静卧在这么一条U字形依山带水的狭长山沟里,仙境也许就是这么一条土乎乎,又清亮亮的“夹皮沟”。
什么是三线建设?中国当时什么要搞“三线建设?
一线是北方,那里苏联北方边境陈兵百万,沿海地域;二线指的是中间地带比如武汉这样的中间地域城市;三线主要在四川、云南、贵州、广西这样的边远地区。
三线建设是1964-1980年在内陆省份进行的战时工业体系往四川、贵州、广西等偏远山区的大迁徙,核心动因是当时中国面临“刺刀顶到喉咙”的极端安全危机:北有苏联百万大军压境,南有美国介入越南战争,印度也趁机挑衅。如果苏联或者美国任何一方与中国开战,中央军委判断中国一线工业城市,也就是东北和沿海城市这些当时的一线城市工业,可能在一个月内全部沦陷。60年前是我们外交局面极其恶劣,一句话讲不恰当,刺刀就直接顶到喉咙上,三线建设非搞不可。于是以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决定,我国把60%以上民用机械、50%以上化工、52%以上国防工业搬到三线,当时中央三线建设的布局方针为:“分散、靠山、隐蔽”,后又加上“进洞”,合称“山、散、洞” ,就因为这样就有了“三线建设”往四川、云南、贵州、广西等地的大搬迁。
抗日战争结束不到20年,一切都还历历在目。当年民国政府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提前把工业搬到重庆,结果开战没多久,大半个中国的工业基地就全部沦陷,民国政府的工业产能连日本一个零头都没有,连子弹里面的火药都要全部进口,十九路军大刀队固然勇猛,但那是没办法的办法,有机枪谁还愿意耍大刀,实在是没有,实在是没办法,当时哪怕提前把武汉一个城市的工业全部内迁,也不会是这个局面。
基于上面的原因从1964——1980年中央提出按照靠山、分散、隐蔽原则选址三线军工厂,同时还提出了“好人好马上三线”“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口号。
因为三线建设,鸿希的爸爸、妈妈和弟弟可以在桂林国营长海厂团聚。
爸爸鸿闻杰从陕西宝鸡军工厂,调动到桂林722国营长海机械厂当医院的副院长,也是有故事的。
当时宝鸡有另一个医生想和鸿希爸爸鸿闻杰争这个副院长位置。军工厂直属国家部委管理,厂里第一把手就是正厅级干部,中层领导是正县级,副院长职务也就是副县级了。那位想来桂林长海厂医院当副院长的医生找了上级领导想到长海当副院长,结果被这位是为抗日期间就参加革命狠狠批了一顿,他直接当着爸爸鸿闻杰的面对着医生说:
“你知道吗鸿闻杰档案里有29枚奖章,其中就有两枚二等奖章。别的不说,就说抗美援朝那枚二等功奖章,他是用命换来的。当时鸿闻杰隶属四野的42军124师,是第一批偷偷摸摸赴朝作战的部队,他们师刚到朝鲜就参加黄草岭战役,本来鸿闻杰在相对后方的师部卫生队,但是鸿闻杰说自己灵活,擅长左冲右突在火线上救治伤员,坚决要求到124师370团2营4连当卫生员。
1950年10月25日至11月7日,朝鲜东北部的黄草岭战役打响。黄草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的土地,是通往朝鲜东部重镇咸兴和长津湖的门户,更是志愿军东线战场的唯一制高点。彼时,美军指挥官麦克阿瑟策划了“钳形攻势”,妄图以西线主力向鸭绿江推进,东线由美第10军指挥的美军陆战1师、美军第7师以及韩国首都师、第3师等部队,从元山登录后向北迂回,一举围歼在朝鲜北部的朝鲜人民军和入朝的中国军队。
彭德怀司令员一眼识破了敌人的阴谋。
当时志愿军主力集中在西线,准备伏击冒进之敌,而东线极度空虚。一旦美军东线部队迅速北上,志愿军主力将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危急时刻,刚刚入朝的第42军临危受命,被紧急派往东线,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死守黄草岭、赴战岭一线,坚决挡住美第10军的北进步伐,保障西线主力的侧翼安全。这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后在东线战场打响的第一仗,第42军以劣势装备顽强阻击战力强大的美军和韩军,为西线主力歼敌赢得了宝贵时间,立下了赫赫战功。
那场惨烈的战斗中,炮弹如雨点般倾泻而下,爆炸声震耳欲聋,大地都在剧烈颤抖。黄草岭战役打得极其艰苦,鸿闻杰所在的124师370团4连坚守烟台峰阵地,与敌人血战数日,最后全连仅剩下十几人,仍牢牢守住了阵地。
鸿闻杰全然不顾自身安危,在弥漫的硝烟和纷飞的弹片中,左突右闪,眼神坚定而执着,用尽一切努力,拼了命去救治那些受伤的战友。
鸿闻杰先是发现了一名重伤员,那战士躺在血泊中,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他迅速冲过去,小心翼翼地将伤员扶起,稳稳地背起战友,在密集的火力网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子弹擦着他的耳边呼啸而过,但鸿闻杰没有丝毫退缩,凭借着灵活的身手和对战友的深情,成功将第一名重伤员送到了安全地带。
紧接着,鸿闻杰又转身冲回战场。这一次,他发现了一名腿部受伤严重、无法行走的战友。鸿闻杰毫不犹豫地冲过去,轻轻抱起战友,在枪林弹雨中快速奔跑。他的脚步急促而坚定,尽管周围不断有爆炸掀起的气浪将他掀得东倒西歪,但他始终紧紧抱着战友,不曾松手。终于,他将第二名重伤员也安全送到了后方。
突然,敌人又一阵炮弹又像雨点一样四处炸开,其中一枚炮弹在鸿闻杰身边轰然爆炸,鸿闻杰的右腿被炮弹撕开一个裂口,鲜血从裂口里汩汩流出;与此同时他看见左边弹坑里的战友也在这次爆炸中身负重伤,他已经已经动弹不了,只能哼哼发声。鸿闻杰见状毫不犹豫,连续几个翻滚来到负伤的战友身边,但是,这位志愿军战友一把推开鸿闻杰说:“兄弟,我胸部中弹,救不活了。你自己也身负重伤,别管我!”
鸿闻杰对他说:“是战友就生死一起,只要我有一口气,我也要把你背回去。”
正说着,敌人又一阵炮火猛击,鸿闻杰立刻用身子覆盖,保护着伤员,好在这次他们都没有受伤,鸿闻杰拍去两人身上的泥土,马上用没有负伤的左腿支撑,两手使劲把负伤的战友翻身放到自己背上,一步一个血印,硬是把负了重伤的战友背回战时救治点,重伤员因为救治及时救活了。鸿闻杰也因为黄草岭战役获得二等功奖章,只是他小腿胫骨上嵌进去的弹片太深,无法取出来,那块弹片一直伴随着鸿闻杰去世。”
说到这里,这位领导停了一下又继续说:
“鸿闻杰荣获二等奖章的经过都是有案可查的,还有他是我们这家宝鸡军工厂医院外科的第一把刀子,鸿闻杰的这些经历你有吗?”
这个与鸿闻杰争副院长的医生再也不吭声了。
鸿希后来查资料看到黄草岭战役意义巨大:42军像一颗钉子钉在东线,使得美军的“钳形攻势”彻底破产,为西线志愿军主力集中兵力发动攻势,取得第一次战役的胜利,创造了至关重要的条件。如果没有黄草岭的顽强阻击,西线志愿军将陷入极端危险的境地;此战还让不可一世的美军陆战1师首次领教了中国军队顽强的战斗意志和灵活的战术,打破了其迅速北进的幻想;黄草岭战役意义还在树立了志愿军以劣势装备成功阻击现代化强敌,极大地鼓舞了全军士气,为后续作战积累了宝贵经验。
因为三线建设,因为爸爸,鸿希可以和妈妈、弟弟从东莞莞城镇一起调动到桂林长海机械厂团聚。
这里补充一句,当时长海厂医院已经有正院长,他也是老革命,资格还比鸿希爸爸老,他姓赫。
长海给了鸿希一家人崭新的生活。
鸿希一家1970年来到桂林国营长海机械厂,与那时候三线军工厂一味要求靠山、隐蔽外,或许还多了点点适应生活的许可,长海狭长沟边一块方圆几公里的地方建了新村,这里有灯光球场、食堂、小学和一些配备良好卫生设施的新楼房。鸿希家就住在新村5栋三楼的一房一厅一厨房,三家有共用一洗澡房,一冲水厕所。鸿希一家住进来了,妈妈顾维音最高兴,她拧开厨房的水龙头,自来水哗哗地流出来,她再也不用每天像在东莞莞城那样,走2公里到万江码头挑水了。在这里还有一点最大不同炉子不烧柴,烧煤球,后面又改烧风炉煤。
三线军工厂的生活也是很特别的。
每天清晨6点,厂里广播站一首《东方红》家属区把大家从床上叫醒,然后是一首接一首的《我爱北京天安门》《绣红旗》《北京颂歌》《万岁,毛主席》等等,中间还会穿插一些“大风吹,战鼓擂”开头批判稿,和一些“在社会主义建设的热潮中,我厂工人XX同志积极响应号召,发扬艰苦奋斗精神,为生产发展作出了突出贡献……”
一天,12岁的鸿希突发奇想,给广播站投稿,听听厂里大喇叭会不会播出她的小作文。说干就干,当天她就写了一篇小作文放进厂里广播站门口的收稿箱里,第二天她的小作文居然一字不差地被大喇叭广播了出来了,鸿希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小作文被大喇叭广播出来,吓了一大跳,很快又万分惊喜,后面她又写了几篇小作文也被播出来了,只是以后她就没有那么激动啦。现在估计那时候也没有几个人给广播站投稿,鸿希的小作文也就被大喇叭播出来了吧。
在长海厂基本上每半个月就会在灯光球场放映一次露天电影,影片开始是《地道战》《地雷战》《英雄儿女》,后面就是八个样板戏电影轮流放,再以后又有朝鲜电影《摘苹果的时候》《卖花姑娘》,阿尔巴尼亚电影《宁死不屈》,南斯拉夫电影《桥》《阿,朋友再见!》等等。当然,灯光球场不放电影的时候每天晚上都有年轻人在那里打篮球,还有不少厂里职工晚上吃了饭没事也会坐在灯光球场用红砖砌阶梯上聊天。
三线长海军工厂和其他三线军工厂一样,是一个独立运营的小社会。厂里有商业一条街,里面有:银行、粮店、肉店、菜店、煤店,和学校、医院。
厂里的食堂做的肉包很好吃,鸿希几乎天天早上都去买肉包子,还打一些豆浆或者稀饭回来当早餐。食堂在一个角落里还有一排水龙头专门出热水的,很多厂职工都会拿着铁桶去那里打热水回来洗澡、洗头。
鸿希最记得在长海几乎家家都有一辆“轴承车”,它由木板加轴承做成,轮子中间有轮珠,它通常有四个碗口大小的轮子,上面钉上自制木板,前面系小绳子拉动,车身一米见方。爸爸鸿闻杰也做了一辆,家里买煤、买粮,都是鸿希拖着小车把买的煤、粮食运回来。鸿希特别勤快有时候为买到猪肚、猪肝那个年代的稀罕食品,她还会和几个女同学一起通宵在肉店门口排队。
鸿希和爸爸鸿闻杰、妈妈顾维音、弟弟鸿湃一起到桂林之后,鸿希家里伙食好多了。家里吃鸡多了,几乎一个月就能吃一次鸡。以前在东莞一年也就只能吃一次鸡,而且在东莞莞城都是和外婆、大舅舅一家、小舅舅、二姨姨、小姨姨一起吃饭,吃鸡的时候,鸿希也是只能喝碗有一两块鸡肉的汤。到了桂林不一样,一家四口吃一只鸡,鸿希和弟弟都能鸡腿,还有许多鸡肉吃了。爸爸鸿闻杰还特别勤快,焖得鸡肉特别香,他做的手擀面条、蒸的馒头,还有节假日包的饺子都非常好吃。
到了桂林不久,鸿希爸爸鸿闻杰还带着一家人去游览芦笛岩,这是鸿希第一次旅游。芦笛岩有许多的钟乳石,它们被亿年水滴滴成鬼斧神工,把芦笛岩打造成如梦如幻的人间仙境。鸿希一家人还在一块巨大,形似一顶华丽的圆顶蚊帐,流苏下坠,褶皱线条清晰,半撩半掩帐的红罗宝帐标志景点前拍了一家黑白全家福照片,寄回给东莞莞城的家人。拍这照片的时候鸿希就穿着爸爸鸿闻杰在衡阳转车间隙买的呢子大衣,弟弟鸿湃穿着新买的那件大得不合身的姜黄色机恤,妈妈顾维音也穿着爸爸鸿闻杰新买的呢子外套。后面爸爸鸿闻杰还带着一家人游漓江,70年代初漓江清透极了,整条江水都能清楚地看到江底一粒粒的鹅卵石。游漓江的时候鸿希一家人在船上吃饭,船老大就在江上当即钓桂鱼清蒸,和江上捞起的螺丝打汤,非常鲜美。
鸿希和弟弟到了桂林长海机械厂,进了子弟小学读书,鸿希读五年级,弟弟鸿湃读一年级,他们姐弟俩成绩都在年级名列前茅。她和弟弟几个月后也能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鸿希感到桂林后,
其实,在桂林长海的生活最为重要的一点,它打开了鸿希和弟弟的眼界,他们看到东莞莞城镇之外另一种人们的生活。这里的人常常说北京部里;这里的人们来自五湖四海各有各的学问,就像鸿希家的隔壁住着一对从西安来的大学生夫妇,鸿希不会做数学题,他们都给鸿希深入浅出的解答;这里的人都很洋气,他们的棉袄会加上一件很合身的罩衣,看着很好看,很舒服……
从此,爸爸鸿闻杰在鸿希、鸿湃姐弟俩眼里,不再是个陌生的男人,他是个父亲。
鸿希一家人生活翻开了新的篇章。
爸爸鸿闻杰也会以鸿希和弟弟鸿湃为骄傲,只是他夸奖人也与人不同,他常常对鸿希、鸿湃姐弟说:“你们考100分要吃我的饭,考0分也要吃我的饭。”说完,他就搓着手,嘿嘿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