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000年元旦,妈妈接到一个电话,接电话的时候妈妈哭了,正在打闹的我和弟弟一脸茫然,不知所措。挂断电话后我们被慌张的爸妈匆匆地带出了门,至于所到之地没有太多的印象,只是隐隐记得那是一个大厅,由于夜已深,大厅里没有什么人。
我静静地站在角落看着爸妈和舅舅,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但似乎每个人都心不在焉。深夜的大厅里安静得让人浑身发寒。后来才知道那个地方是医院,外公突发脑溢血被送到那里抢救,因抢救不及时离开了我们。
那个时候于我而言,医院就是那个冰冷肃静的大厅,里面的人有着同样悲伤的表情。
02
2012年暑假,爸爸突然打来电话说姑姑被车撞了。买好车票匆匆踏上回家的火车。回家后妈妈带着我去看姑姑。一走进医院满眼看到的都是人。表情痛苦的病人、焦急等待的家属、行色匆匆的医护人员将大厅塞得满满的,空气中充斥着令人焦躁的嘈杂声。医院再也不是记忆中那个安静的大厅了。
“ICU”映入眼帘的那一刻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被深深地刺痛着,心秃的一沉,脚步也跟着沉重起来。看着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和仪器,意识不算太清醒,痛苦呻吟着的姑姑,一时间百感交集。往事就像放电影一般在脑海中闪现,那个曾经管我吃喝拉撒,那个乐观坚强,那个要强干练的姑姑怎么就这样躺在病床上无力的呻吟着。
那个时候于我而言,医院不再是一个抽象模糊的概念,而是一个让人心生畏惧不敢多待的地方,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03
2017年初春,爸爸因为身体不适需要手术。治疗期间我们每天都在医院照顾爸爸。那段时间听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谁没事愿意来这地方…”每当听别人说起这话,总是默默地在心里附和“是啊,谁没事愿意来这地方”。
那个时候于我而言,医院就像一面镜子,照着你我,照着生死,照着喜忧,照着人性的善与恶。这种感受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愈发强烈。
病人家属在病房里嚎啕大哭,谩骂着医生没责任心,不尽心施救她的家人。而一旁的医护人员正在全力进行抢救。当亲人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生命危在旦夕,自己却无能为力,更恨自己不能分担,或许嚎啕谩骂只是为了宣泄内心的极度恐惧和不安吧。
拿到儿子检查结果的夫妻俩极力地掩饰着他们内心的痛苦,一旦在儿子看不到的地方他们便会卸下所有的伪装,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垮下来。父亲总是低头沉默不语,母亲总是默默地掩面而泣。这个时候一旁的我们也很配合地假装看不见,因为我们都清楚的明白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需要安慰,而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唯有隐忍并坚强的面对。
走廊上那些刚做完手术的病人在家人的搀扶下缓慢地挪着步子。他们的身体还那么虚弱,面色还那么苍白,甚至血水还在往引流袋里流。他们身上还吊着引流袋,挂着各种药水,有的甚至连镇痛泵都还没摘掉。我想应该是对活着的渴望给了他们如此大的勇气吧。
每个角落每时每刻都可能看到哭泣的人。看得多了就能发现,其中有绝望的哭泣,有无助的哭泣,有无奈的哭泣,有疲惫的哭泣,有伤心的哭泣,有懊恼悔恨的哭泣,有喜悦的哭泣。而医院,像个看惯生老病死的长者,所有的哭泣对他来说就像消毒药水的味道一样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