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就像是,二十多年来,我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一种盘旋在脑海里的,沉默的声音——仿佛是大脑对灵魂的喃喃絮语。
在那个下午,我第一次将思考与思绪区分开来:思考,那是意识的主场,也许杂乱无章,但属于它的一切都一丝不差地落入了“我”的监视之中;而思绪,它似乎有自己的生命,在“我”未曾留意它的角落里,它就像是一个后台进程一样在默默地运转,只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当“我”召唤它的时候,它的输出才会滚动在屏幕上。
那天下午,我听到的那个声音,就是突然被召唤到“前台”的“思绪”,它问我:“如果你的生活注定没有意义,你还要选择痛苦吗?”——那时候我还在读《存在主义咖啡馆》,萨特、波伏娃、海德格尔……这些人混乱的生活正通过一个个文字被输进我的脑海里。
然而在一刻,我已经不想去问什么狗屁意义和痛苦了,我只想知道这句话是从哪里来的——我非常确定它产生在我听到这个声音之前,因为这句话的前半部分是“哑声”的,而后半句,却是清晰的。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开始意识到,我已经彻底陷入了自己与自己的游戏中——我已经不愿意开口,似乎我所有的言语都已经输向了自己。
我开始问自己:有多久,我已经没有拨通师妹的电话;有多久,我一次次地拨通张小柴的电话却只想沉默;又有多少次,我接通睿睿的视频只是为了抛给她一句:“我想看看你的猫。”
我需要她们,许多瞬间,我想把她们扯进我的时空——然后让她们静静地待在我的身旁——那时候,也需要我需要躲开师妹探寻或者试图安慰我的目光,我需要绑住张小柴张牙舞爪的四肢,但是也许可以留下睿睿滔滔不绝的嘴巴,因为她喜欢给我讲故事——而我,只需要听着……
但是我的言语,我的言语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全部输向了自己,然后被丢到了某个连我都不知道在哪里的角落里——我,就这样沉默了;我,似乎只剩下了沉默……师妹嫁了人,张小柴要去火星,睿睿则在写代码……
可,我去了哪里呢?
我抬起头望向夜空——层峦叠嶂的白云在月光下像是清晨雾霭里若隐若现的山峰——
我的朋友,如果我看向你的眼睛,也许那已经是我对这个世界最深情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