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淡白柳深青

梨花淡白柳深青

 

唐,大历年间,山西蒲城,适值残春。

红娘篇

普救寺中,幽静无人的僧房旁,一树繁花,微风过处,花瓣簌簌飘落,拂在小姐瘦削的肩头。我站在台阶上,脚下青苔如碧水,痴痴地看着小姐遗世独立的背影。只见她身着淡粉衣裙,一头青丝梳成华髻,繁丽雍容,那小指大小的明珠,莹亮如雪,星星点点在发间闪烁。拈花带笑,倾国倾城。她,便是我家小姐,崔姓千金,崔莺莺是也。

“笑随戏伴后园中,秋千架上春衫薄。”如此无忧的生活,很多年前的我似乎也曾经拥有。大概一切都逃不出宿命的安排,便注定我无福消受。忆得许久之前,我尚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女童,常常在自家的后园玩耍。踩在哥哥为我亲制的缠满迎春花的美丽秋千上,一荡一荡,窥探园外的几许春色。秋千荡得很高,我看到,杨柳树下,母亲面带怒色,喊道:“蔷儿,蔷儿,快下来……”年幼的我只是咯咯地笑。我叫苏红蔷,因为出生时窗外蔷薇花繁盛如血,红透半个院落,故父亲为我取名为红蔷。那时,父亲官任户部侍郎,位高权重,苏府日日门庭若市,登门造访之人络绎不绝。年幼的我只知道,春来时,荡我的秋千,夏来时,赏我的蔷薇,年复一年,直至一个燥热的夏日午后,一队面目狰狞的官兵闯进我家,带走了父亲。后来的记忆如同那被摧残一地的蔷薇花瓣一般杂乱无章却历历在目。

那一年,我九岁;那一年,我来到了崔府。在崔府的大堂之中,我见到了风韵犹存的崔夫人,她抿了一口清茶,用眼睛的余光瞥了我一眼,缓缓问道:“叫什么名字啊?”我站起身来,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叫苏红蔷。”她用夏日午后的慵懒语调说道:“罪臣之女哪配这样的名字,以后你只是红娘,是我崔府的丫鬟,记住了吗?”我轻轻点头,眼角噙这泪花,朦胧中,我看到夫人背后一个与我年龄、体貌相似的女孩,朝我嫣然一笑。自此,她便是主,我便是仆。

莺莺篇

我轻轻拈起一瓣梨花,揉至掌心。梨花白得晶莹、剔透。我转身看到台阶上,一袭红裙的红娘,思绪不知飞落何处。春风拂动,她微薄的衣袂随风舞动。几瓣梨花飘落在她的发梢,她却并不知晓。

记得初见她时,我十一岁,她九岁。那时她一脸倔强地对母亲说:“我叫苏红蔷。”那无畏的神情至今深深刻在我的心头。而今,她也已亭亭玉立,整日里与我嬉戏打闹,仿佛真的忘记那个倔强的苏红蔷。

我将掌心的梨花轻轻吹起,眉间带笑,唤道:“红娘,红娘……”

红娘回过神来,向我福了福身:“小姐,我恍神了。”

穿过她飞舞的青丝,我看到,繁花深处,一抹淡青色颀长的身影,负手而立,手执折扇,谦恭地与身旁一小和尚交谈。寂静的后园中传来前殿庄严的钟鸣声,一对春燕飞过枝头,柳枝随之摆动,在他肩头撩拨。忽然,他微微转身,朝我浅浅一笑,好一张俊俏的脸庞。白皙的皮肤,秀挺的鼻梁,细长温和的双眼,仿佛快将我的魂儿摄去。我听到自己的心跳随着大殿的钟声一下一下震撼着我的灵魂。原来爱上一个人,就在这电光石火间。

“小姐,那边有人,咱还是回避一下吧。”来不及将他的面容深深刻入脑海之中,我便被红娘生生地拉离开后园,离开那一方春意盎然的静谧之地。

红娘篇

一整夜,春雨绵绵。清晨,雨已歇。屋檐下,两只燕子躲在巢内呢呢喃喃。窗外被春雨洗礼过的世界散发着泥土的芬芳。

我换了一身素白衣裳,将一头及腰长发稍稍梳理,随意挽了一个斜斜的发髻,最后插上一支次等翠玉钗,了作点缀。记得幼时,时常在母亲的梳妆台前玩耍,把玩母亲的一件件珠钗玉饰,母亲总是慈爱地将我抱至膝前,道:“等我们蔷儿长大了,出嫁之时,娘亲定为你准备十足丰厚的嫁妆,比这些好千倍万倍。”那时,我是母亲心中的珍宝,比任何珠玉都珍贵。

今日,方丈携众僧将为崔大人诵经超度,众家眷需及早前往大殿,不得迟疑。匆匆走在寺院内长满青苔的小路上,路旁沾满露水的青草打湿了我的裙边,一夜春雨过后,太阳依旧升起,道道霞光笼罩着眼前这一片郁郁葱葱。曲径通幽处,一抹青色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挡住了我的去路。我抬头望去,复又上下打量。这书生一身青衣,手执折扇,年约二十又几,一头乌发用白色丝带高高束起,好不精神。只是,那嘴角的一抹轻笑未免有些轻浮。再细细看来,他的一身青衣不知为何浸湿一片,难道他在这后园之中等候良久?

“小生姓张,名珙,字君瑞,本贯西洛人,年方二十三岁,正月十七子时建生,并不曾娶妻。”

听罢,我“扑哧”一笑,问道:“我何曾问过你吗?”说罢,转身欲走,却被他生生拦住。

“你家小姐常出来走动吗?”刹那间,方才想起,原来他便是那一日在后园之中偶遇的书生。难道他是对小姐心生念想?念及此,不知为何,心底竟生出一丝落寞。不知何日,会有良人如此般痴痴爱我?

莺莺篇

我站在普救寺一处楼阁之上,温暖的霞光镀在我烟粉色的轻衫上,我的手掌却冰凉一片。

远远地,后园之中,两抹熟悉的身影。红娘一袭素衣,眼角带笑,楚楚动人;另一个身影亦恰如那日倜傥风流。二人一言一语间,秋波暗送。

“红蔷,红蔷……”原来他在意的是她。冰凉的指尖嵌入掌心,凉彻心扉。

前殿传来几声钟鸣,急促得不同往日。我隐隐约约看到寺外,人影攒动。

匆匆来到前殿,方才知道,原来是个名叫孙飞虎的草头将军要生生将我抢去做夫人,三日内不交人,寺外五千人马必将放火烧寺。众人窃窃私语,皆无以应对。我四下打望,人群之中,书生与红娘并肩而站,书生的折扇合了又开,开了又合,表情复杂。

我整整衣襟向母亲走去,母亲一如既往地镇定,表情威严。我福一福身,道:“母亲,女儿宁死不会嫁与那贼人。只是不愿连累大家,不如女儿一死,母亲将我的尸身交予贼人。还望母亲恕女儿不孝,不能尽孝膝前了。”说罢,几行清泪缓缓淌出。母亲抚了抚我的肩头,缓缓走到大殿中央,说道:“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能杀退贼军,扫荡妖氛,我便答应他任何请求。”语毕,我看到书生跃跃欲试的神情再也掩饰不住,终于他拨开人群,徐徐走出,向母亲深深作了一揖,“小生张君瑞,愿为小姐解围。”

这一刻,殿外的霞光终于踱了进来,洒在他青色衣衫之上,俊逸非凡。

红娘篇

他说他要为她解围。原本以为,他不过就是一介书生,终日只知之乎者也,只知垂涎美色,却不曾想他亦有这刚毅之举。我躲在人群之中,暗自揣度。

佛殿之中,弥漫着檀香的味道,光线氤氲,透过人群,我看到他坚毅的背影,不知此刻他是否在暗自欣喜,欣喜上天带给他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张生再作一揖,对众人道:“小生有八拜之交杜确,乃武状元,任征西大元帅,统领十万大军,镇守蒲关。小生将连夜赶往蒲关,请他为普救寺解围。”

说罢,便匆匆从寺院后门离开。

一日后,兵退。一切,复又恢复平静,但似乎却是另一番不平静的开始罢了。

那一晚,张生气宇轩昂地走进大殿,大殿内烛光闪烁,“兵困已解,还望老夫人兑现您的承诺。”昏暗的烛光中,我看到他脸上浮现出的一丝不易发现的骄傲。他细长的双眼微微一斜,向小姐望去,霎时间,小姐的脸上绯红一片。

就在众人喋喋不休之际,殿外复又走进一人来,只见得他身材伟岸,一身皂色长袍却掩不住他卓尔不群的英姿。只因光线昏暗,无法仔细打量他的五官。却听他声音浑厚:“在下乃张生同窗杜确,再次见过老夫人。”原来他便是那为张生两肋插刀的蒲关守将——杜确。

“杜确……杜确……”我在心中慢慢吟道。这名字为何给我似曾相识的感觉。微微抬头,竟不经意间撞上他锐利深邃的目光,在夜色之中犹如夜狼一般,放出奇异的色彩。我的心不小心漏掉一拍。

莺莺篇

他从人群之中走出来,说要为我解围。

“君瑞,君瑞。”

怕此生,你便是我心中永远的牵累,为你伤,为你痛,为你不顾一切。

于是,那一日,当他从寺院后门匆匆离开时,我便趁众人不注意慌忙追了出去。后山的小路雨后很是泥泞,但阳光却极为刺眼,我在林丛之中,一路追,一路喊:“张生……张生……”

终于,在小溪旁的一片草地之中,他轻摇折扇,在阳光下眯着眼问我:“不知小姐追我至此,有何事相告?”

在大片的洁白如雪的栀子花丛中,我迎着风、扬起头告诉他。

我说我喜欢他,我要他娶我。

他手中的折扇停止了摇摆的节奏,顿在那里,一如他的表情。我却在他脸上读到了迟疑。

“难道公子嫌弃我?”

他急急摇头,脸上泛出一丝窘色,道:“不,不,只是,君瑞从未想过可以拥有小姐如此的如花美眷。不敢,不敢。”

终于,他回来了,孙飞虎亦被成功击退。他是如何击退孙飞虎,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他是否会信守承诺,回来娶我。

殿外,月亮爬上枝头,月光撒进佛殿之内,几尊大佛,高高端坐,一片静谧。

“晚生想娶崔小姐为妻,还望老夫人成全。”张生的声音掷地有声。

“这……”母亲手中的念珠一颗一颗在手中流转,月光的华彩亦在她手心流动。我怔怔地望着她,我知道,她是断断不会轻易甘心答应的。母亲凌厉的目光望向我,她看穿了我,我明白。


红娘篇

“杜确……杜确……”烛光下,我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着臂上的伤口。他的手臂健硕有力,肤色古铜,散发着男子汉的气息。伤口中,几丝鲜血仍在缓缓流淌,我的脑海中却不住地回旋着他的名字,以及大殿中他灼灼的目光。

“杜将军,您伤成这样,还是请大夫来看一下比较稳妥。”我的声音不知为何隐隐地透着不安。

“小伤,不碍事。”我抬头,对上他一双有如朝露般清澈的眸子,他的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英挺的鼻梁,双唇微薄,透着寒气。

“今日在殿中初见姑娘,却让我想起一位故人,恕在下冒昧,敢问姑娘芳名?”

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他开口问道。

“红娘。”我轻轻答道。

“哦,那便不是他。”我看到他若有所思的神情透出一丝失落,“只是有缘的很,她的名字中,也有一个红字,她叫苏红蔷。”

我的心猛地被那朵红色的蔷薇花深深刺痛。

“苏红蔷。”六年了,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它,真有曾经沧海的感觉。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记得苏红蔷。

“姑娘在崔府可曾听说过苏红蔷其人?”他目光炯炯,让我不敢直视。我安静地摇头。苏红蔷早已在六年前便死了,今日的红娘只是崔府中乖巧伶俐的丫鬟而已。

春夜微凉,我起身轻掩房门,转身离开。厢房内,烛光摇曳。杜确的身影久久伫立窗前。

凉风起,几瓣梨花簌簌飘落,想起今日殿中,他说,他要娶她,心中不知为何浮上一丝心酸。

一树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

莺莺篇

果然母亲并非真的甘心将我嫁与张生。“兄妹相称”,好一个过河拆桥之计。

我坐在梳妆台前,想起中午时分,母亲的那一句“兄妹相称”,彻底将我心中的一丝希冀扑灭。镜中,红娘安静地为我梳理长发,怔怔地望着她,亦是人面桃花,羞花闭月。努力甚多,怎可任前功尽弃,任将近的幸福付水东流。

“红娘?”我轻声唤道。

“小姐何事?”

“你是否喜欢张生?”我细细地打量着红娘,不忍漏掉一丝神情。果见她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与失落,复又浅浅一笑,答道:“小姐,逗我哪。”我怎会喜欢那等痴呆书生,我若喜欢,也要是杜将军那般的铮铮男儿。

红娘啊红娘,你以为你机敏聪慧,你以为你巧言善辩,却不知,只消一个眼神,我便能将你看穿。

“那我便放心了。”

“小姐莫不是怕我抢走你的如意郎君?”

“你我二人六年间朝夕相处,情同姐妹,你若真真遇上心上人,我是断不会与你相争的。”

“小姐何来此说。你是主,我是仆,永远便是。”

我挑一支雕工细致的梅簪插在发端,镜中之人,面若芙蓉,巧笑嫣然,心中却苦的异常。

红娘篇

我安静地坐在树荫之下,没想到这后山之上亦是一树一树地梨花盛开,煞是美丽。天边云卷云舒,安静幽然。

不远处,传来盈盈的嬉笑声,是小姐与张生在小溪旁的草坪之中放风筝。风筝飞得极高,极高。

原来,爱情的滋生,亦如一夜春雨般,“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她滋润了你的心田,却滋长了你的渴望。还记得初见他时,他贸贸然自报家门的痴呆模样,仍记得他信誓旦旦要为小姐解围时的坚定神情,犹记得家宴时,他一袭白衣,衣袂轻扬,笑容干净澄澈。张生,张生,在你为你的佳人牵心动魄时,可曾看到,有一位女子亦为你清泪暗淌。

第一次想,如果我是苏红蔷,我会不会一味忍让,不去争取自己的幸福?如果我是苏红蔷,会不会有人如视珍宝般呵护我,疼爱我?若娘亲一般?

“红娘……红娘……”我微微抬头,阳光有些刺眼,那是一个高大的身影,古铜色的皮肤,英挺的鼻梁,微薄的唇角漾起一抹浅笑。

“红娘,来,我教你射箭。”他向我伸出一只手来,我迟疑地伸出手,覆上他的手,他的手掌温厚有力,给我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杜确……杜确……”为何,我记不起你呢?

远处的靶心红的耀眼,我左手握弓,右手执箭,掌心细腻腻地渗出一层汗。杜确轻笑,双手轻轻覆上我的。就这样,我安然靠进他的怀中,原来他的怀抱如他的手掌一般,温暖,坚实。不知张生的怀抱是否如他的一般?

莺莺篇

男人,果然是三心二意的。

那一日,春日骄阳下,我看着高高的风筝无助地翩翩坠落,他站在栀子花丛中,看着杜确与红娘的身影,怔怔发愣。我的手指掐入他的掌心,痛的他双眉紧蹙。

今晚,月光皎皎,树影绰约。我轻轻地扣开了他的房门。房门外,就叫红娘为我们的爱情作守护与见证吧。

“君瑞……”烛光下,他的眼神有些闪烁。

“莺莺,我恐怕要有负你的情意了。”他泪眼朦胧,跪在我的裙边,挽起我的手,几行清泪滴在我的手背,一片冰凉。聪明如我怎不知他要说些什么?不过是说些他喜欢红娘之类的话罢了。罢了,罢了,叫我如何罢了。他说,从一开始,他喜欢的便是红娘。若不是那一日我追出寺外要他娶我,恐怕他要的承诺便是将红娘嫁与他。若不是他贪心不足,见如此闺秀倾心与他,他亦不会放弃原本的计划。他喜欢的只是我的高贵而已。喜欢我崔府千金的身份,可以满足他膨胀的虚荣心,我的张生啊,到如今方才明白:爱情,与高贵无关,与虚荣更更无关。他终还是喜欢红娘的。

窗外的月光越发洁白,我转身将窗子轻轻合上,既然要爱,就爱得不留后路,爱得万劫不复……

于是,轻解罗衫,于是,一切顺利成章……

原来,邂逅,竟似这般宿命式的悲凉……

我宁可没有那一日春日梨花下的邂逅……

红娘篇

夜凉如水,一双绣鞋早已被露水浸湿,身上的一袭红裙此刻竟式那般不耐春寒。这般凄凉,凉彻心扉,凉进骨髓。

这样的夜,恐怕只有天上那一轮明月与我作伴,原来世间最寂寞的,莫过人心。

屋里的烛光熄灭了,只余下这一汪月色。

恍惚间,一只温暖的手掌覆在我的肩头,不用回首,便知是杜确。这一次,没有任何言语,只有一片寂静,和两颗不平静的心,等待黎明的降临……

尾声

六年后的这个午后,我一如六年前初入崔府时的那般倔强。小姐,张生,你们的爱情,我守护不了,也无力守护。老夫人还是发现了。

崔夫人依然高贵地端坐在大堂中央,用她一贯的威严口吻训斥着,只是她年老的面容告诉我:她已不再是那个风韵犹存的少妇,我亦不再是单纯无惧的女孩。人群中,张生与小姐执手而立,张生看我的眼神竟是那般复杂,让我看不懂,而小姐,眼角滑下一串泪水,那般晶莹,我知道此刻他们是真实的。笑看世间,痴人万千,白首同眷,实难得见。但愿张生与小姐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那一对。

     坚实的木板一下一下结实地打在我的身上,痛彻心扉。恍然间,我竟然想起那一个燥热的夏日午后,那散落一地的蔷薇花瓣,如血般凄艳。

“苏红蔷,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小蹄子!”意识朦胧间,老夫人的厉骂声却分外清晰,这是她第一次用“苏红蔷”这个名字骂我,想必六年前,她便早已想如此骂我了吧。

“住手!谁都不许动她。”一道凌厉的声音传来,我看到杜确高大的身影急急从大堂外赶来,他用那一日初见时灼灼的目光看着我,复又转身将我护于身后。

“谁敢动她!她是我杜确的未婚妻。”

“杜确……杜确……”


时光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段零散得过分的儿时记忆盘旋脑海。

忘不了,一个夏日黄昏,蔷薇花丛中,一个目光清澈的男孩,勾起我的小手指,笑魇如花:“蔷儿,长大之后,我定娶你为妻。”

原来,这世间,真有一人,把我放在心底,视如珍宝。

大堂之外,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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