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第三十一章    转晴（1）

三天的出差，雨潇浑浑噩噩如度了一个短暂的假日——而且还是属于“病假”那一类的，金道通看来是满载而归。到C 市下了火车，已经是晚上，在火车上没有吃晚餐，下来两个人也似乎没有什么食欲，倒是都有些归心似箭，于是各回各家。这时金道通才把雨潇要的一瓶特制青梅酒给他，雨潇自己都差不多忘记了。

回到家，他把青梅酒交给父亲，让父亲着实高兴了一阵。他这时才突然意识到没给母亲带什么，但看母亲很开心并未在意的样子，才稍稍心安。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发了好久的呆，想看看书，拿一本不是，再拿一本又不是，无所适从，看看表才八点多钟，睡觉又嫌太早，想了好半天，强迫自己坐下来，给晓鹭写回信。

现在他头已不再昏沉，最初的茫然也与当时的醉意一起去尽，恼怒适时地填充了醉意去尽留下的空白，恼怒最初是丝丝缕缕，渐渐就缠成一团一团，编成一网一网，直至像盘丝洞的蜘蛛精一样把他整个内心缠死罩定。

他的恼怒并非为晓鹭离去，而只为这一切他全蒙在鼓里。

所以他的信，从质问开始，渐渐走向了讨伐，写了一页，看一看，自己都觉得咄咄逼人，揉一个团，又重写一页，这一页写完，看一看，又觉得过于软弱，于是又揉一个团，把前面的纸团抹平了，又在上面修修改改，改得一塌糊涂，还是不满意，又把另外那个纸团展平了再反复地看……

这样反反复复好多回，终于写成一封信，看了看，自己还是难以通过，时间却已经过了十二点，他似乎从来没有写过这么难写的文章。这竟让他想起小学时与晓鹭在作文上争胜的事情来。他与莫清的学习成绩是在进入中学后喷发，并与晓鹭拉开差距的，而小学时他们仨的成绩不相上下，尤其在作文方面，晓鹭的作文常被老师当作大家的范文，莫清虽然自大，兴趣不在这方面，雨潇却是暗暗不服，每到晓鹭的作文在全班宣读后，他必熬上一个不眠之夜，呕心沥血地作上一篇，力求胜过晓鹭。

今晚就感觉自己也是呕心沥血在做一篇作文，而且——心里还真有一点与晓鹭较劲的那种感觉，既是越想越觉得她有些成心骗了自己，笔下便免不得带了怨气，怎么修改也是抹之不去。

但第二天投信时，他却全然没有了以前那种犹豫不决，且投信后，也不似以前那样牵肠挂肚。一种难舍和一种轻松从两个方向拉扯着他，让他倍感分裂。

他与金道通跑完市场回分局时，金道通说让他回家，或者去街上收流动商贩也行，这一向反正不用去局里。

他知道这是金道通们在帮他对付李芳，他拍拍金道通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然后头也不回地骑车转向另一个方向。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去抓流动商贩，而是到了建军桥下的兄弟小吃店，要了散装啤酒和花生米，自斟自饮起来。

喝了几斤啤酒后，身体与意识开始飘扬，忽然觉得晓鹭的离开也没什么了不得，大丈夫何患无妻！回忆最初，他也是在无限的犹疑中被莫清的一厢情愿牵着走罢了。只要晓鹭给自己一个过得去的说法——比如说她的男友确实比自己优秀许多，那就应该给予祝福。细一想，所谓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本来就是很荒唐的。千里搭凉棚哪有不散的筵席。

这么一想起来，心情竟有些转晴的意思，更觉得酒是一个伟大的东西，用它消愁未必愁更愁。站起身来时，脑子一晕，他颠起脚地走了几步，感觉自己像是突然长高了许多，他推着单车，一步一颠地走向图书馆，在晕晕乎乎中，鼻中仿佛缭绕了那些桂花香，栀子花香……每一种花香中都似乎藏有一个令人兴奋的秘密……他突然想去见米兰，那个与自己从小就认识的美丽的米兰……还有，那片带着桂花清香的手帕肯定是叶阿姨的吗？是不是还有其他可能，比如一个有类似体香的少女……

生活多么美好……当离开一条既定的路时，似乎会有更多充满想像的路在等着人去探访……

在图书馆迷迷糊糊拿着书，眼睛也是五分瞟着米兰，五分瞟着书，便是瞟着书的这五分，也是八分在乱翻，两分在蜻蜓点水，直到红日西斜，将要离开时，金道通从身后把他一拍，总算拍回到现实世界。

我知道你肯定在这里……怎么又是一副酒醉迷糊的样子？你也太婆婆妈妈了，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再说，喝醉酒又能解决什么！

没有……酒是喝了，应该没有醉。他除了死挺着不认账，别无它法，同时脸上一阵热乎，赶紧坐直身子，忙里偷闲地瞟了米兰那个方向一眼，自己也不知这一瞟是什么意思，且竟然还有点做贼心虚之感。赶紧问金道能有什么事……是不是李芳又来局里闹了。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金道通表情和语气都有些炸炸的，今天孟坚找了你一天，问他有什么事，他又不想跟我说，什么了不得啊！如果不是因为找你，他的事讲给我我都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