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臂很凉。
他的伤腿在不住地打颤。
幸好没有将他孤零零一个人留在翻倒巷。
夜风中的阴冷腐朽被甜丝丝的花香取代,当阿不思带着这个陌生的伤病员幻影移形到自己房间外面的露天阳台时,他察觉到对方完全没有独立站立的可能性了。金发少年仅仅是靠着阿不思身体的支撑才勉强没有倒下去。虽然隔着两层衣服,阿不思还是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这男孩在簌簌发抖。
看来他真的伤得挺重,阿不思心想。
然而就在他伸手想把封印在落地窗户上的反侵入魔咒打开时,阿不思突然看到窗玻璃上他们被月光勾勒出的诡异倒影:身材高大的那个左臂紧紧环扣着另一个稍矮些家伙的脖子,右手则握着魔杖,并将它顶在被劫持者的腮边,从力道上看并不友好。
哦,梅林……阿不思有点绝望地想,我再也不敢多管闲事了。
阿不思听见金发少年正贴着自己的后脖子喘息,突然之间他的头皮一阵发麻,这个人竟然拽住阿不思的头发往下一拉,男生会主席的下巴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一个压低的、带着凶狠胁迫意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
自己居然还真的被劫持了!
短短的迟疑,阿不思骤然意识到那条蛮横的手臂再次勒紧,而这种钳制无疑对两人都不轻松。
只是阿不思并不害怕,他在霍格沃茨的头些年就是校系巫师决斗的冠军。那个亚军提贝卢斯·奥格登①跟自己过招的时候也不过十回合就败下阵来。在霍格沃茨的决斗俱乐部上,每年的奖牌上都刻着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名字。
“这是我的家。”阿不思平静地说,同时尽量不动声色地把手伸向放魔杖的口袋。但是,他却摸了一个空,魔杖原本该待的地方居然空空如也。
什、什么?
“别找了,你刚才幻影移形的时候我就已经给你缴了械了。”耳旁那个喘息的声音说。
“你到底想干什么?”阿不思语气镇定地问,但是他的心跳此时已经开始像擂鼓一般,鼓点越来越快了。现在劫持者手握两根魔杖,自己手无寸铁脖子还被架住。情况确实有点不妙,但是对方是个伤员,如果瞅准机会对着他的伤腿踹上一脚……
一阵仿佛被呛住了的、故意压低的笑声在脑后响了起来,那声音让阿不思的脑海闪过了被掐住脖子的人鱼。
“你可千万别以为朝后踢就能踹倒我!”那个恶狠狠的声音说。
这下子阿不思真的有点发慌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可他还没等仔细考虑这个问题,后脑勺就被猛地一推。紧接着自己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扑,直接冲过了对设置者不起作用的防入侵咒的屏蔽,而那个小暴徒也随着阿不思一道冲入房间。
本该对陌生侵入者识别并警铃大作、让阿不思引以为豪的防入侵咒就这样被对方轻易破解了。
阿不思在扑进屋子的一刹那及时收住脚步,免得一头撞上橡木桌角。还是太大意了!虽然对自己百毒不侵的大脑封闭术很自信,但他也从没想过任何一个同龄的巫师能够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进行摄神取念。不过好在几秒钟之内,阿不思就给自己的大脑上了一把大锁。
屋内原本漆黑一片,但随着有人进入,床头柜和写字台上的油灯、蜡烛都自动亮了起来。
阿不思的房间原本不大,但是由于无痕伸展咒的灵活运用,整个卧房被扩充地比外面看上少说大了十倍。室内家具显出老式的舒适格调,没有现代派的雅致。每一面墙壁都砌着会缓慢移动的深色书架,那些厚重的、沉淀着岁月痕迹的魔法类书籍整齐地排满每一个夹层。房间被七、八个古色古香、直达天花板的胡桃木书架隔断,上面雕着奇形怪状的狮身鹰首兽的头像。这些书架上同样挤满了大部头的厚书,不过看上去都是世界各国的麻瓜撰写的文学作品。靠近窗口有一个高高的、三层橡木玻璃柜,里面摆着各式各样、来自阿不思·邓布利多上学时得到的各种荣誉证明:一个颁给格兰芬多魁地奇球队队长的银质纪念奖杯、一堆金色的决斗俱乐部七连冠小奖杯、连续四排大小不一的最佳学业成绩的奖牌、威森加摩英国青少年代表的一个大纪念章,还有足有十几摞各种霍格沃茨颁发的奖状以及荣誉证书……
金色头发的小暴徒进来后,魔杖轻轻一挥,整个房间又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朦胧的月光洒入阿不思的房间。
他不想被人发现,房间主人心想。
四下一片寂静,阿伯福思的呼噜声从楼下传了上来。看来弟弟妹妹已经睡得很熟,完全没有发现家里闯入了一个陌生人。
金发少年仍旧保持着警觉,握着魔杖的修长指尖如同窗外迎风的草叶微微颤抖,他的一只眼睛在抽动。不难看出他在思索如何主导这场对峙,但是从焦躁得近乎疯狂的目光看,金发小子显然清楚自己并没占上风,他手里攥着的两根魔杖同时对准了阿不思。
“你别紧张,如果你不赶紧处理伤口,我担心你明天就走不了路了。”阿不思气定神闲地说。
在这些话娓娓道来时,屋里鲜血的咸腥味道正一滴滴变浓。挟持者没有回答,他盯着阿不思的脸看了一会儿,后者毫无惧色地迎向他的目光。金发少年的蓝眼睛在黑暗中灼灼发亮,其中隐藏着不安与怀疑。
沉默良久,阿不思看到对方的魔杖放低了一点。或许是少年接受了他的善意,又或许是这男孩的体力终于告罄,还有可能只是自己的错觉……
阿不思展开空空的双手举在身侧并试探地朝前走了几步,他完全没有去看魔杖,只是盯着对方的双眼——逆着月光的它们是黑蓝色的,慢慢走近时如同踏进一片没有灯塔的黑暗海洋。金发少年没有动,两人之间某种凝结的压抑氛围正在化解……
就是现在!!!
阿不思已经离闯入者很近了,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他的动作快得如同云底钻出的飓风,还没等海浪沾湿他的长袍,两根魔杖就被阿不思猛地抓住并转了个方向——
“Petrificus Totalus!”
金发少年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两道石化咒不约而同地击中了他,愤怒与惊诧也凝固在眼神里。他僵硬地站了两秒钟,直到阿不思从他手里拽出魔杖,他才保持着这个姿势直挺挺倒了下去。在撞击地板之前,阿不思一挥手臂,一张弹簧床垫凭空出现在少年身体下方。
这场对峙的胜利者没有说话,只是朝屋里挥了挥魔杖,那些灯火又相继亮了起来。他召唤来一盏霍格沃茨学生用的提灯,停放在那个俘虏的腿边。然后自己俯下身去,半跪在地板上。
“哗——”裂帛的声音促然响起。
如果不是阿不思正低头检查小俘虏的伤势,恐怕就会颇为吃惊地发现金发小子的眼睛随着刚才裤子破裂的声音瞬间瞪得溜圆。
阿不思刚刚撕开少年大腿上沾满血迹的裤子,那个可怕的伤口就触目惊心地呈现在眼前。少年的左股前侧有一个长宽约三英寸、深约半英寸的创口,表皮外翻,边缘甚至有些发黑,交织断裂的血管中缓缓渗出暗红温凉的液体,肌肉与脂肪的脉络糊乱成团,就像被高速旋转的电锯剐过一般;同样的伤口也出现在他的膝盖,那里似乎被恶咒洞穿了,留下前后两个发焦的烙印,似乎曾有两束无光无焰的火舌贪婪吞噬过伤口周围的皮肤。
阿不思很吃惊这孩子居然自始至终都没吭出一声。换成自己的话,就算没有在翻倒巷疼昏过去,也绝对不能在和别人随从显形的过程中有精力偷走对方的魔仗。此时少年的面孔僵硬而苍白,像极了贝尼尼刻刀下追逐达芙妮的太阳神。烛光摇曳,少年的目光中惊怒与倔强的神色交相变幻,恨恨地盯着阿不思的脸。
虽然从未想过当治疗师,但阿不思对魔咒伤口的应对还是有不少经验,谁让他经常在魁地奇比赛里受伤呢?
先是用魔杖在伤口上方画了一个六芒星,随着一句“Reparo”,魔杖的杖尖冒出一个鲜蓝色的光球,接着它落尽那个吓人的伤口里。一转眼,那些翻卷的皮肉迅速闭合。两秒钟内,皮肤就复现光滑,只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疤。阿不思用魔咒扫净血迹,又起身到旁边的抽屉里翻找出一个玻璃药瓶,然后把里面的亮紫色药液倒在伤口上,最后魔杖变出绷带小心地包好。一切完毕后,阿不思才朝俘虏的脸瞥了一眼。
这一瞥,让他愣了一下。
那个目光凌厉的小暴徒似乎不见了,眼前的少年虽然面色依然惨白,但是眼神已经变得柔和。那双海蓝色的眼睛也变得温情脉脉,浮现出少见的暖意。他仔细端详着阿不思的脸,后者被他看得有点不自然,于是收回了目光。
“别怪我,如果我不放倒你,你怎么会肯让我给你好好包扎呢?”阿不思平和的声线充满了令人心安的感觉。“今晚你就睡这儿吧。”
阿不思起身到衣柜里拿了一套自己的干净睡衣,搁到了金发少年的身边。他又用魔杖点了一下床头柜,一杯热腾腾的可可茶立刻出现在那里。
“我想你现在应该没事了,击中你的魔咒是黑魔法。但还不算太糟,没伤到骨头。”阿不思拿着魔杖对着少年一挥,“你好好睡一觉明天又能活蹦乱跳了。”
金发少年僵硬的身体忽然能活动了,他坐了起来,倔强的眼睛盯着阿不思。
“我可是从来没有在决斗中被打败过,你算是头一个了。不过这不太公平,你是钻了空子。”少年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腿,看看没有问题,忽地一下站了起来,仿佛没有受过伤。
看着少年瞬间挺拔的身姿,阿不思再一次惊叹他的颀长。
“我去下楼看看有什么吃的没有。”阿不思微微一笑,流露出的那份温情和不加修饰的美丽,连神灵也会露出笑容。他看到对方居然也报以一笑,不由得高兴起来。刚要转身的时候,他的臂膀突然被少年拉住。
“等等,这个还是还给我。”他从阿不思手里抽走了属于他自己的那根魔杖。那是一根稍稍有点弯曲、仿佛一根粗树条的旧魔杖,和奥利凡德魔杖专卖店的产品明显不是一个风格。
阿不思没有阻拦,他觉得自己可以相信这个少年不会再劫持自己了。
“嘘,别弄出声响,我的弟弟妹妹还在睡觉。”阿不思低声说,刚要转身,他又被拉住。
“记住,你欠我一场决斗。”金发少年说。
“记得,你欠我一句谢谢。”阿不思愉快地说。
金发小子突然笑了,那一瞬间,阿不思仿佛看到一线天光落在少年的脸上,他整个人都被照亮了。
“谢谢。”他说。
阿不思微微一愣,忽然间觉得自己的心跳又加快了几拍。接着,他也报之微笑,继而转身下楼去了。
三分钟后,阿不思端着一托盘蜂蜜公爵产的巫师曲奇饼干回到房间时,却发现窗户大开着,人已经不见了。床头柜的可可茶纹丝未动,仍旧孤独地冒着蒸汽。烛火明明灭灭,怅然若有所失。阿不思眨了眨眼睛,他走到窗边,向外探看。
院子里几棵橘树的树干上爬满了常春藤,它们迸发出强大的生命力,向远处张开绿色的手臂。园子里怒放的玫瑰和忍冬花紧贴着墙垣,空气中满是芬芳。坎德拉·邓布利多夫人还活着的时候,曾在那片玫瑰园里付出很多辛勤的劳动。阿利安娜也曾孤独地坐在花圃中,望着阳光慢慢消散在自己暗淡无光的瞳仁里。
阿不思又眨眨眼睛,转回了屋里,将饼干放回到床头柜上。他刚刚注意到,那个不速之客落下一样东西在刚才的弹簧床垫上。
那是金发少年带兜帽的斗篷。阿不思用魔杖挑起斗篷,轻轻一抖,上面的折痕和血迹瞬间无影无踪。这时他才看见,斗篷上有个盾型的徽章,上面绣着一只秃鹫似的鲜红色大鸟——
德姆斯特朗的校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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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作者注:提贝卢斯·奥格登(Tiberius Ogden),首次出场是在《哈利波特与凤凰社》中。前威森加摩成员(被称为威森加摩的元老)。“Tiberius”这个名字是一个罗马人的本名或者名字,在拉丁文中意为“台伯河的”。台伯河是一条流经罗马的河流。提贝卢斯(也译为提贝里乌斯)是罗马帝国的第二任皇帝。
在魔法部和《预言家日报》开始诋毁阿不思·邓布利多和哈利·波特之后,时任魔法部部长将康奈利·福吉委派多洛雷斯·乌姆里奇担任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高级调查官。为了对这一委派表示抗议,提贝卢斯·奥格登选择辞职。
提贝卢斯·奥格登和哈利·波特的黑魔法防御术O.W.L.考试的考官托福迪教授是好朋友。他曾告诉托福迪,哈利能够召唤出肉身的守护神。
在《GGAD燃情系列》中,提贝卢斯首次出场是第三部《浓情岁月》,从此成为《燃情系列》最重要的配角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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