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回过一次故乡,在那里呆了三年的时间,从一年级读到三年级,时间不算很长,对我的影响却很大。
记忆里的故乡属于典型的丘陵地带,村子里的人们层层叠叠的住在依山而建的房子里。那时候没有电,家家都点煤油灯,晚上我写作业时,跟妈妈说煤油灯不够亮,妈妈就用她做活儿的针小心翼翼的把灯芯往上挑一丢丢,然后把针在头发上蹭几下。
我读书那会儿还没有幼儿园或学前班的说法,直接上的一年级。爷爷用报纸把很多钢镚儿小心翼翼的卷起来,然后装进随手带的兜兜里,带着我去学校报名。
我上学那会儿也没有享受过家人接送的待遇,好像不止是我,我们那个村里的所有孩子都没有。
每天早上,大家按照到学校的距离由远而近在家门口喊一嗓子,然后结伴而行,随着队伍的逐渐壮大,距离学校也越来越近。放学时,大家排着队,唱着歌走出校门,然后一起回家,这个时候的队伍常常是做减法。
那时候,老师经常带着我们用手电筒里电池中间的墨棒在水泥地面上写字,然后老师还会很认真的检查。等写完字,整个手都弄的黑黑的,回家用洗衣粉洗好几遍都洗不掉。
好像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一般都是在书包里装上两个糜子面窝窝头或者玉米面馍馍就出发了。玉米成熟的季节我们也会往书包里塞煮熟的玉米棒子,还有洋芋,到学校后还可以互相换着吃,总感觉别的同学带的吃的比自己的好吃太多。
如果是春天,放学回到家,奶奶会给我一个小筐子,一个用大号钉子放在火里烧红然后用榔头砸扁做成的微型铲子,去苜蓿地里铲苜蓿芽。如果回家时可以装满一筐子,奶奶就会奖励我一个煮鸡蛋。而那些苜蓿,就成为我们一家十几口人面条里的绿叶菜。
在我的记忆里,在故乡的那三年时间里,吃白面馒头,白面面条,米饭是一种奢望。只有逢年过节或者爷爷奶奶过生日才有机会吃到这些好吃的,平时都是吃玉米面,荞麦面,糜子面,小米。
世界就是这么神奇,以前大米白面是奢侈品,五谷杂粮是家常便饭。而现在,好像反过来了,有钱人为了追求养生开始更多的吃五谷杂粮,而普通人只好吃大米,白面。
那时候几乎没什么零食,但是偶尔可以在回家路上的田埂上摘一些野果子。
每年六月,学校会放假,我们就回家帮大人去收庄稼。
我们那里一般种冬小麦和胡麻,小麦是用镰刀割的,家里的大人们把麦子割了,然后用麦秆顺手捆成我腰那么粗的捆,等整片地里的麦子都割完了,我们就用绳子把麦子捆起来,像背双肩包那样背到麦场去。我妈每次可以背二十多捆,而我只能背五六捆。
故乡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除了这些还有过年。现在我还时常想起在老家过年的那种热闹的氛围。
从腊月二十三开始,杀年猪,打扫房子,办年货,村里闲置了差不多一年的锣鼓也会再次派上用场,我们会把它抬到村里比较开阔的位置,然后开始轮流去打鼓,宣告过年的喜悦,这样的场景差不多要一直持续到元宵节。
元宵节的时候,家里会提前蒸莜麦面灯盏,顶上特意留一个窝窝,然后倒一点点清油,用棉花搓一根小小的灯芯,把它点着,等油燃完了,莜面灯盏也会被烤成焦糖色的,吃起来格外香甜。
元宵节一般会有皮影戏,对于我们孩子来说,夜晚,麦场上或庙前人声鼎沸,灯光若隐若现,那种朦胧和神秘会让我们这些孩子莫名的兴奋,于是大人们专心致志的看着皮影戏,我们孩子们玩起了捉迷藏……
转眼之间,我离开故乡已经三十多年了。小学三年级下学期,我爸带我们一家来到新疆落户,开启了全新的生活。
尽管故乡的那三年过得有些苦,却很快乐。现在遇到困难时,我就会对自己说:跟在故乡生活的那几年相比,现在的生活太幸福了,这点困难又算得了什么呢?
如今,故乡对于我的意义,除了是户口本上籍贯那一栏的一个地名以外,它还是我忆苦思甜,自我赋能的重要参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