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深夜十一点四十，儿子还没有归家，我坐卧不安。
本来已洗漱完毕，可以上床睡觉的我不得不又穿戴整齐，打算出门找他。正当我换鞋时听到了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他回来了！
门刚打开一条缝，一股我十分敏感的味道就钻了进来。
“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我强压着心里的火气。
“和几个同学在外面遛着玩呢！”他有点儿紧张地说道。
“实话实说！”我的语气严厉起来。
“真的······”他声音微弱，底气明显不足。
“你能骗得了我吗？你身上的味道已经出卖了你！一身的臭烟味，除了网吧，哪里还会有这样的味道？嗯？”
他不再说话。
“给我跪下！”
他慢慢地跪下，我抓过沙发上的一把衣服撑子，照着他的屁股狠狠地抽了下去·····抽了多少下我也不清楚。他一边用手去护屁股，一边哭着说：“妈妈别打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也许是因为他的哀求，也许是我打累了，胳膊已发酸，我停下了手，鼻子酸酸的，眼眶已潮湿。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我慢慢地坐到沙发上，泪眼朦胧凝视着儿子。
虚岁十六，正值花季，一米八二的个儿，皮肤白皙，谁见了都夸这孩子帅气。此刻，跪在地上的他比坐在沙发上的我还要高一些。脸上两行热泪。
看着眼前的他，我又想起中考前夜：
晚饭前，我出去买食材，回来后发现儿子不在家，女儿告诉我他出去买文具了。可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也没见他回来。第二天就要中考了，我本打算让他在睡前把头一天要考的科目再复习一下的，可是他却不知跑哪去了！我心急如焚。
九点多，他终于回来了，手里并没有文具，同样是身上的烟味告诉我他去了哪里。特殊时期，我本打算不挑明，可最终还是没压住火。我训了他一顿。
在我的记忆里，那是他第一次去网吧。我的忧虑一下子沉重起来：“这孩子是怎么了？明天就要上战场了，他不是认真复习备战，而是去了网吧！”我的心纠结得生疼。
那天，他是流着泪钻进被窝的。我哪能睡得着啊！辗转反侧，最终还是忍不住起来，悄悄摸进儿子的房间，他面向墙壁侧卧，暗夜里，看不清他的脸，我伸手摸了一下，他眼部下方的枕头湿了一片。他一动不动，屏着气，装睡着。我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轻声说道：“睡吧，宝贝，明天还要考试呢！都过去了，什么都别想了，妈妈相信你不是迷恋网络游戏，要不然你也不会这么早回来的。祝你明天考个好成绩，好吗？”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又悄悄地离开他的房间。静下心来想一想，他若彻夜不归，或者考前不进考场，我又能如何？那样叛逆的孩子并不少见呀！
还好，第二天，一切如常。考试结果还算理想，他顺利进入高中。
后来，我咨询过一位心理学老师，他告诉我孩子的这种做法是他自我解压的一种方式，他并不常去网吧，不必担忧。
可今天，时隔半年，他又去了网吧！这是我第二次发现他去网吧，其它时间有没有去过，我不清楚。我静默着，他断断续续地说：“今天是星期五，下午放学后，别的班级都在开元旦晚会，我们班没开，我和几个住宿生出去转了转，一起吃了晚饭，没地方玩，觉得没意思······有人建议去网吧······我本来不想去的，可是后来还是去了，所以回来晚了。”
“今天挨打，亏吗？”
他摇了摇头。
“知道今天为啥挨打吗？”
“知道，去网吧了！”
“不仅仅是因为去网吧！”
他疑惑地扭头看我。
“还有就是没跟妈妈说实话！妈妈一直教育你做人要诚实！诚信是立世做人的根本。无论做什么事，做了就要敢担当！”
“妈妈，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做了！您别生气了，好吗？”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经过这一阵折腾，我的火气也小了许多。我依然冷着脸对他说：“去刷牙洗脸睡觉！”他慢慢站起来，蹒跚地走向卫生间，我的心又一次抽痛起来。
进入高中，刚开始他学习劲头十足，进步也很大，可是有点偏科，英语竟然考不及格！我心急，他却好像无痛无痒。
女儿要比他好很多，学习上很少让我操心，思想上生活中遇到什么问题也能及时跟我沟通。
自从他们进入高中，有一种无形的焦虑袭裹着我，让我不安。是不是我太心急，有点儿杞人忧天了？静下心来，我开始反思自己。这让我想起台湾作家张文亮的一首诗《牵一只蜗牛去散步》：
上帝给我一个任务，
叫我牵一只蜗牛去散步。
我不能走得太快，
蜗牛已经尽力爬，
为何每次总是那么一点点？
我催它，我唬它，我责备它，
蜗牛用抱歉的眼光看着我，
仿佛说：“人家已经尽力了嘛！”
我拉它，我扯它，甚至想踢它，
蜗牛受了伤，它流着汗，喘着气，往前爬……
真奇怪，
为什么上帝要我牵一只蜗牛去散步？
“上帝啊！为什么？”
天上一片安静。
“唉！也许上帝去抓蜗牛了！”
好吧！松手了！
反正上帝不管了，我还管什么？
让蜗牛往前爬，我在后面生闷气。
咦？我闻到花香，原来这边有个花园。
我感到微风， 原来夜里的微风这么温柔。
慢着！我听到鸟声，我听到虫鸣，
我看到满天的星斗多亮丽！
咦？我以前怎么没有这般细腻的体会？
我忽然想起来了，
莫非我错了？
是上帝叫一只蜗牛牵我去散步。
反复品味，静心思考，我渐渐明白子女教育真的急不得，孩子的成长是一场马拉松，需要耐心耐力和坚忍，就像牵着一只蜗牛在散步。和孩子一起走过他孩提时代和青春岁月，虽然也有被气疯和失去耐心的时候，然而，孩子却在不知不觉中向我们展示了生命中最初最美好的一面。孩子的眼光是率真的，孩子的视角是独特的，家长又何妨放慢脚步，把自己主观的想法放在一边，陪着孩子静静体味生活的滋味，倾听孩子内心声音在俗世的回响，给自己留一点时间，从没完没了的生活里探出头，这其中成就的，何止是孩子？！
家有儿女，喜忧参半，我不得不放慢脚步，耐着性子静待花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