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我爱繁枝新叶的垂柳。
溪边湖畔,当黄昏推出新月、水面浮上薄雾的时候,有两三柔条,在银光里飘拂。
对春的认识,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个相当长的过程。
儿童时期,春,就是过年,是春节。对春天没有印象,没有尊重和重视。重视的是节,不是春。记得的内容,就是吃,穿新衣和做客。
柿饼、寸金糖,炒年糕,豆沙馅团子,锅巴糖茶,酥糖,有肉有鱼的年夜饭等等。
腊月,老妈为我们仨准备好新衣服,是扯来棉布,一般是妈妈自己做。但老妈做这种细活并不擅长,做得大大的总不合身。有时也请本地的裁缝师傅到我们家来做一天,那天,我愿意傻傻地看着缝纫机突突的在布上前进,忘掉一切,堪比节日。做好后就收起,只等正月初一早上起床穿。
盼啊盼啊,正月初一,早早起床,穿上新衣新鞋,先去爷爷奶奶初拜年,然后美美的去做客。外婆家,舅婆家同在一处,所以小时候的记忆,年初一必定是爷爷带领叔叔和我们大部队前往橡树下。那种快乐不是春,而是春节的热闹。
稍大一点,感觉到春的是一株桃花的美艳。那时,很少见花,据说,花不能吃,不能当粮食,而且还有资产阶级思想的危险,所以,原本有的花都被砍掉了。宗璞笔下花瀑一般的紫藤罗就遭受到这种命运。然而,家门口湖中的堤上却有一棵桃树,临水照花,灼灼其华。没有人在春天游过去铲除桃花,桃树是野生的,那是江南无所有,聊赠的一枝春。
春游,大概是对春天有感觉的实实在在的认识。整整一天可以不用上课,八九点钟时排队浩荡前去,走3千米点样子,爬上一个小山,回望来时路,充满自豪。令人着迷的是换个角度看自己生活的村庄,那一块块金黄的油菜田,绿色的麦田和闪着光芒的湖水池塘,随意地间隔着,不知是哪位仙女织成的华美锦缎。
大块大块油菜花的明艳,现在成了很多地方招揽游客的亮点,也有众多游客就为了一睹油菜花盛事,驱车千里而去。在农人的眼中油菜花田只是庄稼,偷偷地钻入田埂中,割嫩嫩的青草,头发里身上落上点点花瓣,好像洒满金屑。没有浪漫唯觉难堪,这是违规违纪偷入油菜花田的确凿证据。
温暖如春,是我认识春、喜爱春的另一个理由吧。总听老人说,等开春,就好了,不咳嗽了。这是奶奶有哮喘,总是盼着春天。还有“等开春了,天气暖和了,衣服穿轻薄了,这孩子就会撒开小腿,会走路了。”春天的温暖让我们得以解除厚厚棉衣的禁锢,尽管有时也有春寒料峭,但大家都不会担心,知道寒冷蹦跶不了多时。
什么时候,开始对春的认识更近一步?
对于春天就是青春,年少轻狂时是感觉不到的,那时朗诵王蒙的《青春万岁》,直觉是豪气满怀,如今再读,更多的已是会心,为曾经有过的青春而浅笑嫣然。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喜爱春,原来不是春的本身,而是春天的生发、创造,是称颂她伟大的、具体的、物质的业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