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漠不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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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个糙汉子来说，照镜子的次数，就像逛海澜之家一样。一年两次，每次都有新感觉。
今天我又逛了一次海澜之家，镜子里的这个人正冷冷地看着我。而我因为近视，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好眯起近视的眼睛。
这才发现，半年不见，丫更丑了，眼中有着微微的血丝，还多了两条法令纹，像两条虬曲的树根，盘踞在整个脸上，显得更加苍老。
今年，他才24岁。
都说相由心生，那么由这张脸可以推算出，这家伙一定遭遇了很多不幸，过得贼不开心。
岁月像一把杀猪刀，一刀一刀催人老。
慢慢成熟，慢慢长大，一部分人也慢慢丢掉了最初的自己，变成了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02-
也不尽然，还是有一些人在挣扎着，说岁月不饶人，我亦不曾饶过岁月。
其实岁月不饶人是真的，而我们好像拿岁月并没有什么办法，惋惜也好，咒骂也罢，它仍旧不急不慢地流逝着，甚至都不会瞥一眼我们的淘气。
小时候，我曾是个无忧无虑的放羊娃。
放学后坐在田间小垄上，一边写作业，一边放羊。
夕阳洒下彤彤的光，绿油油的田野上点缀着白白的圆点，周围的草被啃光了，露出土地的赤黄，小风一吹，弥漫着草香。
母羊一看周围草吃没了，便往远处挣，绷紧了我腰间的绳子，拽着我在田野上奔驰。不知是我放羊，还是羊放我。
有的时候，想村里的小芳恍了神，羊把麦子都吃了，回家后一顿胖揍。
那些晚上，整村里的上空飘荡着我的哭声，余音绕梁，经久不绝。
原先，我也曾风度翩翩，是三月微风柳树下的白衣少年。
现在我却穿起了棉裤，还会把裤脚塞到袜子里，甚至用上了保温杯，保温杯里还泡着枸杞。
-03-
说起来我也曾经不饶过岁月，凭着一腔孤勇，想与命运比划比划，最后差点儿被它来了个断头杀。
高中文理分科的时候，班主任和各科老师多次找我谈话，希望我扬长避短，去学文。可我坚信人要全面发展，理科不行，我偏要学理。
于是，便有了无数个夜晚，藏在被窝里，开着手电筒，偷偷地学习。随着眼镜度数的增高，成绩也一路上升，距离高考越近，成绩也越出色。老师说我是一匹黑马。
那个时候，我仿佛扼住了命运的咽喉，可以掐住它的脖子，摇晃它，让它求饶叫爸爸。
结果高考失利，考出了高中三年最差的成绩。
报志愿的时候才知道，原来理科生并不能报文科专业，全国只有少数几所才可以。
于是我千挑万选，放弃了好多排名更靠前的理科学校，报了茶艺学，园艺学，汉语言文学。
我仿佛松开了它的脖子，讪讪地说咱俩算打个平手吧。
结果到最后调到了工科，学的是光电信息科学与工程，与文科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下，变成了它掐住了我的脖子，狠狠地对我说，让你装逼学理，让你嘚瑟学习，还不是栽到了我手里。
-04-
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
当我被锤到谷底的时候，我想过放弃自己。
17年毕业，短短一年时间经历了撞车、落选、失业、失去亲人。最难过的时候，夜里躺在床上，流着泪，指甲嵌进肉里，无声地嘶喊。
原先我一直是非常乐观自信的人，但那一夜，多年的信念崩溃了。好像越是专情的人结局越可悲，越是渣男越潇洒，越是套路越得人心，越是真诚越被欺骗，越是好说话越不被在乎……
那段时间，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终日不语。
最难受的时候，甚至想过，命运，如果我不陪你玩了，你的捉弄是不是也就结束了。
你是不是会收起笑容，会后悔自己太过残忍，甚至会有那么一丝惋惜？
-05-
再后来，我发现岁月饶不过我，但是我可以自己饶过自己。
我开始恢复写作，不为流量，不为点赞，不用套路，只写我自己。
慢慢地，会收到别人的留言，说谢谢我的鼓励，陪她走过那段最艰难的时光。
我又找了一个工作，虽说不上多么喜欢，但可以碰到更多的人，见识更多生活的可能。
后来，甚至有人说我长得帅，虽然我感觉他们多半是瞎了。
再后来，我开始感到幸运，身体健康，父母健在，还有一两个朋友，可以互相依赖。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糟糕。
或许，我一直是个战士，那一夜我是想过回家，但是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仍然冲在前面去战斗。
不同的是，我不再拖着30米长的大刀，在阵前叫骂。
而是想找一个阳光温暖的午后，在街角的咖啡店坐下，温一壶茶，与往事促膝长谈，与岁月握手言欢。
-06-
李宗盛说，岁月你别催，该来的我不推，该还的还，该给的给。
我照着镜子，顺着法令纹摸下去，触到了绒绒的胡须，它像抽芽的小草在唇边舞动，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岁月这种东西，像苏轼所言，道是无晴却有晴。
它带来了苦难，带走了青涩，却也赠给我们成熟和温热，更宽容地对待未来的生活。
对岁月，我们都曾过斗争过，迷惘过；对自己，我们都曾怀疑过，讨厌过；
但最终，我们会重新爱上自己，爱上生活。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颗种子，突来风雨，野火废墟，都不会将它杀死，
只要我们不放弃，它终究会发芽，会结丰硕的果，会开娇艳的花，仿佛在昭示天下：世界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
岁月饶不过我们，而我们终会饶过岁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