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送孟浩然之广陵》
盛唐是中国史上数一数二的繁华时代,
三月是四季之中数一数二的繁华季节,
扬州是盛唐时期数一数二的繁华都市,
李白中国诗歌史上数一数二的大诗人。
这场离别,无论是天时、地利、还是人和,都数一数二。这一连串的数一数二塑就了堪称中国史上最繁华的离别。
时间:公元730年,大唐开元十八年三月
地点:黄鹤楼
人物:李白 孟浩然
事件:李白送孟浩然去扬州
(画外音:文化学者、知名作家余秋雨与北大学生对唐代诗人作了一个排行榜,在流传下来的二千多位唐代诗人中,李白排名第一,孟浩然排名第十。)
这场告别,当事人李白写道:“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一千多年后,一个叫孙洙的读书人,编了一本叫《唐诗三百首》的书,在“烟花三月下扬州”旁边,写下了四个字的评论:千古丽句。
让我们把这“千古丽句”掰碎搓细,像饮名茶一般细细品味。
首先,这“烟”可不仅仅是空中的水汽,而是泛绿发芽的杨柳枝条从远处望去的青雾绿烟,是桃李花开从远处看去的娇霞红霏。
再说“花”,这话,恐怕是丘迟笔下的“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花。
“烟”与“花”的组合,使诗人笔下的长江中下游地区呈现出一片晴空万里、烟霭如带、花团锦簇的明丽灿烂景象。
唐人说扬州,和今天我们说纽约、巴黎、上海差不多。我们来看看唐人笔下的扬州:
张祜《纵游扬州》诗云:“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人生只合扬州死,禅智山光好墓田。”杜牧《赠别二首》之一云:“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由此可见唐人心目中,扬州是繁华富庶之地、扬州是温柔绮丽之乡,扬州诗酒风流之所。
而在“烟花三月”和“扬州”之间的那个“下”字,也绝不仅仅只是“去”这么简单,而是渲染出了一种放舟长江、乘流直下的畅快气氛,传达出了故人对此行的淋漓兴会和诗人对扬州的向往和对朋友的欣羡。
在这样的繁华氛围中,李白与孟浩然作了深情的告别。这深情的表现不仅仅是饮酒、不仅是话别,更是船开之后长时间的目送。怎样目送?当事人李白写道:“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
“孤帆”是舟行未远时所见,友人所乘的帆船犹显然在目;继则船渐行渐远,化为一片模糊的帆影,故曰“远影”;最后则连这一片模糊的帆影也逐渐消失在远处无边无际的碧空之中,此时所见,唯一派浩荡的长江流向水天相接的远处而已。朋友离去不见了,也把李白的魂带走了。
在阔远的江面上,如果是长时间地登临赏景,纵目流眺,则所见者或许竟是千帆竞发、百舸争流的繁忙热闹景象。但由于诗人是送仰慕的“故人”乘舟东下,因此从一开始,他的目光就锁定在黄鹄矶边那条故人所乘的船上,从看它解缆启程,顺流东去,到它的身影逐渐模糊消失,目之所存,心之所注,始终只有这一只“孤帆”。古代的帆船本就走得慢,武昌以下的一段长江,江阔水缓,从解缆启程到帆影消失在碧空尽头,需要经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这样长时间地始终追随着这一叶“孤帆”,目不旁及,心不旁骛,神情高度专注,不正反映出诗人对“故人”的情谊之深挚浓至、悠长深永吗?而与此同时,诗人对故人此行的热切向往之情也在这长时间追随的目光中生动地表现出来了。“孤帆远影碧空尽”,这“尽”字中蕴含了失落的怅惘;“唯见长江天际流”,这“唯见”之中也同样含有故人远去的空廓寂寥。
在这怅望依依之中,帆影尽而离心不尽。这悠长的目送,不正是曹子建所谓“爱至望苦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