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皆大欢喜
两个女儿一下子就长大了,我还没有准备好,我总有这样的感觉,我觉得我不想让他们长大,因为长大之后有太多的烦恼等着她们,我不想让她们像我一样坎坷的生活,如今孤身一人,我觉得她们只要能选择自己爱的去生活就好了,至于贫富没那么重要,富人穷人都有自己值得骄傲的地方,不必互相羡慕,如果不能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些值得记忆的东西,那么千百年后没有本质区别,可是就算那些伟人,面对这样一个宇宙洪荒,也是大可忽略不计,因为没有谁能够永恒,没有谁能够记得这样一些族群生活过,我们只是瞬间,我们隶属于时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总会想起这样一些东西,也许我的经历让我这样,经历就像一本书,内心丰富,经历丰富的人,就算一句话都不说,站在那里就是一首诗,一部书,有字或无字因人不同。女儿的课本放在那里,没人看,我就看,女儿的课外书没人看,我也看,劳作之余,看书成了我打发光阴的最好的事。看多了,我也思考,那思考,作为一个女人我只能自己想想。爷爷每天还是去高岗,我感觉爷爷越来越像一位神仙,一排仙风道骨的模样,而且好像什么事都不会再引起他的悲喜,他就这样活着,有时候我们甚至会忘记他的存在,但是,有时候我们一有不明白的事又想起这个老头。这个老头讲话越来越爱讲故事,在你听的不耐烦的时候,那道理就蹦出来了。有时候还会给我们讲笑话,他说有一年他在外地学手艺,快过年了,我要回来了的那天晚上:
温度有十九度,那天的风像极了春风,我把一切该洗的该晒的都洗晒了。理了发,短的吓人,走在街上,别人肯定以为是老大。收拾好东西,明天就回家。
晚饭的时候,去街上,才发现好多人都回家过年了,剩了一家餐馆,橱窗里的菜少得可怜。我想今晚吃个荤菜吧,只有尖椒小鱼,再来一个素的青椒蘑菇。那小鱼又干又硬,亏着 我这一张铁嘴,亏着我这一口钢牙,亏着我这一条三寸不烂之舌,被我咀嚼干净,不留残渣,这才是顶级的吃货,老板娘来了一句,谢谢!那是,省得你们洗碗了。
回去路上,忽然看到背后两个身影在对话:
“看看前面是谁?”
“别看了。”
“不行,头型那么酷。”
我故意放慢脚步,我也想看看是何方神圣?两个我不放在眼里,再来两个我练练手劲。
他们俩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们俩,说不上眉目传情,倒像是狭路相逢。
看了又看,看了还看。
其中一个问,“你哪位?”
我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又来一句,“你哪位?”
我猛然停住脚步,右手往怀里一掏,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俩的腿,冷笑一声。
他们俩把腿就跑,边跑边对话。
“我说不让你看,你偏得看。”
“我也不知道他有家伙啊!”
我在后面喊道,“别跑,兄弟,我给你们名片!”
我们听后哈哈大笑,爷爷就是为了我们笑,爷爷就像一座山,只要他不倒,那么废黄河的儿女就有一个精神支柱。我想生活就算再苦,只要有笑声,就能过得去。
“爷爷,你们那时候就有名片了啊?”
“有啊,爷爷又不是很老,名片的历史应该比爷爷老吧,据我所知,我们古时候管名片叫做名刺。”
“爷爷渊博啊,你可以去写小说了。”
“再渊博,也渊博不了这废黄河,才不去写那东西呢,没有多少真东西。”
“爷爷深刻。”
“深不过废黄河。”
就这样,生活按部就班,恍惚五年过去,爷爷还在,反而鹤发童颜,未曾老去,我想时光是不是忘记了这位老人。
爷爷有一天对我说,“艾花,我们帮你看看能不能找个双巧的,合适嘛,咱们就嫁了,你说呢?”
“我不嫁,爷爷,我孩子都这么大了,而且我也不小了。”
“你孩子有得早,你不大,该再找一个,何必苦了自己。”
“爷爷啊,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心里有谁,您老能不知道吗?”
“爷爷知道,可是你也知道这辈子你们很难再走到一起了。因为情随事迁,变了,一切都变了,你们俩都回不去了,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
唉,可是如果有如果,我将会如何?我问我自己,不知如何说。
第二天,我在田里干活,我们家的田和王胜利家的田挨得很近。
我看着王胜利在除草,我也在除草,我故意等着他渐渐靠近我。
他似乎能感觉到我在等他过来,故意放慢脚步。
于是我加快脚步,赶上了他。
“王胜利,我知道经历了这么多,我们似乎已经无话可说,我知道你也不愿和我说话,可是我想问问你,你要老实回答我,你要说实话,真的!”
“什么事,你说吧。”他说话还是那样松松垮垮。
“你现在还爱不爱我,还稀不稀罕我?”你要老实回答。
“都一把年纪了,说这干嘛?”
“你老,你比我爷爷老吗?”
“这,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说啊,你老实回答我。”
我只顾着说,根本就没在意后面有没有人,再加上大晌午的,谁会到地里来呢?
“哎哟,骚仙李艾花,你害不害臊,大晌午的,问俺家男人稀不稀罕你,你呀,骚性不改!”
我这才发现小牙医抱着孙子王河生从后面走过来。
“小牙医,你说话尊重点,我问问你男人怎么了?难道我没有问的权利吗?”
“好了,好了,你问吧,我懒得跟你吵,都一把年纪了,还稀罕不稀罕,还爱不爱,爱能当饭吃啊?好了,我不耽误你们两个老相好聊天了,不,谈情说爱了。王胜利,我带孙子进城,饭我做好了,到会你热好和娘吃吧。”
“好嘞!”王胜利,说完话,扛起锄头就走。
“王胜利,你还没回答我啊?”
“回答个屁,一把年纪了,你就别闹了。”
“我需要你的回答。”
“说过的话不会变,行了吧,你这丫头!”
我愣在那里笑的像个花痴,我就知道王胜利不论经历了怎样的波折,心里总会有我,就算整个世界都背叛了我,我的胜利哥也不会背叛我。
我笑着,唱着废黄河的大鼓词回家了,“太阳出来照西墙,我给你唱一唱我的家乡,我的家乡在废黄河的西北乡,那里有我的爹娘,还有俺的情郎!您要问,俺的情郎姓什么,俺的情郎他姓王……”
小牙医笑的合不拢嘴,走出十里外还能听到她的浪笑,妈的,咋不把你的屄笑歪啊!
回到家,爷爷很发愁。
“李艾花,你到底嫁不嫁,今天我给你打听媒去了。”
“打听到了?”
“打听到了,而且对你很有意思。”
“谁呢?”
“就在我们废黄河的尾巴尖儿上,何家村。”
“你是说那个靠着算命,吹拉弹唱跑江湖的村子?”
“对啊,那个村子有个有名的唢呐手叫何其顺,也是离异,早对你有意思,苦于没人介绍,上次,不说上次,爷爷突然声音放小了,上次出殡的时候,有一个唢呐手总是看你吗?”
“哦,记起来了,你是说那人啊!”
“怎么样,还行吧?”
“人是不错,不过,今天,我去问了一个人,我觉得我应该这样过下去。”
“王胜利吧,那小子不会改变,你也不会改变,但那是从前,如今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新生活、好日子才行,不然就不好了。你们俩要是老是这样剪不断理还乱,那么以后这架还会继续吵下去,你不想吵也得吵,女人都是醋坛子,女人啊,要么不稀罕一个人,要是稀罕上了就是一辈子,海枯石烂,永不变更!”
“爷爷,你快成爱情专家了。”
“什么专家不专家啊,都是这么多年活过来的经验罢了。你奶奶当年对我也是一样。好了,给爷爷一句话,嫁还是不嫁?”
“容我想想。”
“你说好了,我也好回话。”
“容我想想。”
“回过话,人家可要正式上门相亲了。”
“我会给您答复的,爷爷。”
“好吧。”
“知道了,让我静静,我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我说完之后,就往外走。
我一直走,一直走到王胜利的家门口,我想进去,但是又觉得别再吵架,但是我出来是干嘛呢?
我还是走了进去,“王胜利,我要嫁人了。”
王胜利当时正在吃饭,听到这句话,含在嘴里的半口馍馍像块石头一样定格在那里,本来我以为他会说一些祝福我的话,但是没有,王胜利点了点头,低下头喝汤,可是我看到他的汤碗里有很多水珠从上面落了下去,然后我转身离开,泪水也已经如雨而下。我知道我们俩这半辈子的忍爱都化作了这一抔相思泪,像废黄河的水流不断,如废黄河的沙数不完……
泪水打湿了我的胸前衣衫,打湿了西北乡的路面,我感觉我是世间最悲哀的人,我感觉我是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就算经历了再多的艰难,那个男人还是爱我的,我知道他是希望我过得好,过得幸福,希望我有一个好的归宿,那么我的结婚其实就是跟这个男人最好的结合,虽然我嫁的这个男的不是王胜利,但是这已经不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