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奶奶就叫唐晓虎
“小虎,别睡了,赶紧起床,吃了饭还得去上学”
唐晓虎睁开眼,发现天亮了,奶奶把下好的面放在桌子上,里面还卧了两颗家里母鸡下的荷包蛋。
这是唐晓虎最爱吃的。唐晓虎起床洗了把脸跟手,坐在桌前踢里秃噜把免吃了,随即抓起书包跟奶奶说
“我走了奶,”
“路上慢点”奶奶看着孙子跑了出去“叫你早点起你不听”
唐晓虎跑在路上,遇见一个跟他一起上学顺路的人,他家是后面的陈卫,小名叫二牛,唐晓虎都叫他陈二牛,这孩子长的又胖又壮,是唐晓虎的死党之一。跟唐晓虎一样,只不过二牛的爹妈一直在家里务农,闲下来编几个筐子去赶赶集。
“二牛,还不赶紧跑,上学要迟到了”
“慌什么”陈二牛胸有成竹的说道“据我所知,李老师今天不会早去的”
“为什么”唐晓翼也不跑了,停下来陪陈二牛一边走一边问到。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陈二牛装的很厉害一样“咱学校要来一个新同学,陈老师去接她了,我刚才过来看见陈老师跟校长一起朝村口走过去了”
唐晓虎纳闷,多大的身份呢?还得让老王头跟李老师一起去接她呢
随即也释然了,既然这样,那岂不是作业不能检查了,躲过一劫。
唐晓虎心里庆幸。
两人慢悠悠走到学校,到教室坐下,直到上课铃响起,李老师果然也没回来。
“李老师要等会来,先上自习”班长李倩倩站起来说道,扎着两个马尾。唐晓虎跟她最不对付,仗着自己跟老王头也就是校长有点关系,学习成绩好点才当上班长,牛气什么呀,处处针对他。
唐晓虎在庆幸自己作业没写躲过一劫的时候,李倩倩却说“李老师交代的,把作业都交到我这里来,没写的出去罚站”
唐晓虎当时就傻眼了,还有这一手的?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死党。发现陈二牛也傻了,没料到还能这样。
李倩倩看作业都交上来了,就缺这俩人的
“唐晓虎,陈卫是不是没写,出去站着,等李老师回来再说”
唐晓虎这才回过神说“凭什么,你又不是李老师,我凭什么听你的”
陈二牛也帮腔道“就是就是”
李倩倩见二人反驳自己,刚要抬出李老师,就见李老师从外面走来,身边跟着个小姑娘。穿的光鲜亮丽,一看就不是村里人。
“好了都别吵,闹什么呢”李老师进教室说道。
“报告老师,唐晓虎不交作业,还不出去罚站”李倩倩举报道
唐晓虎瞪了一眼李倩倩,什么叫不出去不出去罚站,再说了,陈二牛不是也没交吗,她怎么老抓着自己不放。
回头再看一眼陈二牛,发现他低着头装作啥也不知道的样子就来气,真不够义气。
李老师看了一眼唐晓虎说道“下不为例哈,唐晓虎,明天把作业补上交上来”
唐晓虎赶忙应了一声,心想,到底是没躲过这一劫。
“接下来跟同学们介绍个新同学,李淑儿,是从市里的中学转来的”
李老师把自己身边的女同学介绍给班里人认识。
唐晓虎听到这个消息愣了一下,听说过农村往外转的,没听说过市里往村里转的。这刚上初三,还有一年考高中,村里教学质量堪忧,就靠一个老王头校长跟李老师,以往学生上完初中就不上了,要么下学务农,要么跟老爹出去打工,下河村学校还没出过几个高中生呢?怎么还有往这里转的。
“李淑儿同学,跟大家打个招呼”李老师鼓励道
“大家好,我叫李淑儿”李淑儿羞涩的说道。
唐晓虎看见李淑儿这么害羞,再看她穿着这么光鲜亮丽,还是难以理解,看样子不像是家里差钱的主户,怎么会来村里呢。
李老师看了一眼教室里的座位,指了一下唐晓虎旁边的空桌子说道“你先坐在那里吧,”
唐晓虎看了一眼李老师,心想这是啥意思,按理说女同学学习都比较好,按理说她坐在李倩倩身边岂不是更好,李老师怎么把她塞在自己身边。
桌子后都陈二牛挤眉弄眼的,唐晓虎恨不得给他眼珠子都扣下来,让你在那又眨眼又吐舌头。
少年看着小女孩红着脸,腼腆的走到自己旁边的桌子坐下。脸也红了。
李老师站在讲台上拍了拍手
“好了,都收收心,下面咱们开始上课”
李老师打开教材,拿出粉笔,在黑板上写下
《送别》
李叔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
“今天我们学一首送别,这首词是李叔同写的,也可做歌,下面你们跟我唱”李老师清清嗓子,带着班级里的孩子唱了起来。
夏天的微风拂过学校,教学楼前面的树荫下的乒乓球台,树叶哗哗作响,树上蝉鸣。
唐晓虎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孩,感觉这个夏天比以往更加美好了。
东头的丧事上,唐天德等人腰上绑着一根白布,这也是下河村的习俗,帮忙的要在腰间缠一块白布。
唐天德拿着烟袋站在门口,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村里乡亲们,各司其职,王保禄在他身边站着,这时候,桥头来了十几个人,
“老张家的本家来了”王保禄看见桥头的人说道。
唐天德点了点头,跟身边的人说
“去接一下,告诉里面本家来了”随即自己动身迎了过去。
有人走向灵堂,把这个消息告知张德贵,张德全兄弟俩
兄弟俩也出了灵堂,跪在门口,等本家过来。
下河村的风俗,虽然村里忙里忙完帮忙,但是大头,包括出棺,抬棺,下葬,都要本家动手,外姓外人绝不能插手,所以本家的分量是很重的,孝子得到消息要从灵堂出来,来到门口跪迎,磕头感谢。
唐天德迎上几人,几人见了他,年纪轻的掏出烟来叫声叔,年纪大的则握了握手,道了一声辛苦。
唐天德把烟接过来,跟这些人边走边说,领头的是他老张家现在唯一说的还算的,辈分还高的,叫张忠新,后面是他两个儿子,死的这个老张头是他弟弟,跟自己一个娘的,论辈分,张德贵跟张德全要叫他一声大爷,叫他们俩儿子一声哥,是叔伯兄弟。
几个人走到门口,张忠新看了一眼跪在门口的张德贵,眼里透漏出厌恶,奈何自己是长辈,也没啥好说的,又在事上,只能希望自己这个侄子别做什么啥事就行了。
张德全跟张德贵看见自己大爷过来,磕了个头,随即跟跟着进了灵堂。
灵堂内,王保禄给张忠新介绍了安排情况。
“还是埋在山上东边那块地,先生也来算了,哪里不错,而且离你们张家的老林地比较近。政策改了,大家都知道,现在国家划分的是公墓,民风民俗,这个还是我们商量很久。”
“预计是下午一点出,两点多下葬,这样也能赶上好时候,先生也说对这兄弟俩也好”王保禄指着张德全兄弟俩说道。“只是不知道逝去的时间,以后要是想雕刻墓碑可就难了。”
张忠新听了王保禄说的话,点了点头
“天德哥跟保禄哥办事我们都放心,就这么办,你们安排就行,有事随时招呼使唤”
唐天德敲了敲烟袋
“八桌酒席的材料也预备好了,喇叭匠也请来了,到时候有人烧纸,一定记着哭一声。别不哭”
这是对年轻人的嘱咐。
唐天德说完话,又跟张忠新张德全商量了一会就出去忙自己的了。
这时候,张德全慢慢挪到自己大爷张忠新身边,
张忠新见自己这个侄子往自己身边靠,心中更是不舒服,奈何自己做长辈,也没办法表露的太刻意,面无表情的让张德贵靠在了自己这边。
“大爷,我问您个事”张德全悄悄的说“您知道我爹把我娘的赔偿款存在那了吗?”
张忠新一听这侄子到这时候还惦记这点钱,心理就火了
“德全,那点赔偿款迟早是你们兄弟俩的,你就非急于这一时吗?那是你娘拿命换的钱啊,你爹刚走,你就这么急着分钱?”
“我爹走不走也不影响分钱啊,我哥也不跟我说,别在是你们给攥着的”张德全的意思是这笔钱可能在张忠新手上。
老爷子听见这话胡子都气歪了,一拍大腿大声说道
“张德全啊张德全,你真不是个人种,我为什么拿你们的钱?你爹又为什么给我,实话说吧,我不知道这个钱在哪,我就算知道,也不告诉你”
张德全见自己大爷发火了,也没敢说什么。
张德贵起初见自己这个弟弟靠近大爷张忠新就没什么好事,后来一听还是钱的事,看了一眼躺在灵床上的父亲,心中的火一下又起来了。也不顾什么,站起来一脚踹向张德贵。
张德全是跪着的,张德贵这一脚用力十足,也很突然,他啊的惨叫一声就倒在地上,随即张德贵就一拳头砸在他身上。
“你他妈的,老子弄死你,现在还这样,你还是个人吗?”
“杀人啦,啊,杀人啦”张德全哀嚎道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张忠新,张贵芬,包括张忠新的两个儿子都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都时候,张德贵已经砸了张德贵好几拳了。
反应过来的众人赶紧去拉张德全,张贵芬也哭着跑过来拽着自己大哥。
屋外站着的唐天德等人听见屋里的声音,对视一眼急忙跑进屋里。
屋里情况混乱,张德贵被两个大哥拉着,还要伸脚过去踹张德全,张德全只是躺在地上哀嚎,张忠新看到这一幕一跺脚,唉声叹气。
唐天德走到张德全面前一把将张德贵推到一边,60多岁的人,手上劲还是十足。
“德贵,又为什么?有什么事一定要现在解决,不能等过去这件事?”
王保禄则是蹲下观察张德全的情况。
“别拉着我,我今天非弄死这个狗东西”张德贵骂到。
“行了,别闹了,”唐天德用手死死抓住张德全的手腕
“给你叔一个面子,你爹刚走,他也不想看见这样,有什么事,送走你爹,你们兄弟俩该怎么解决怎么解决。”
张德贵被拉着,也做不出其他行动,再加上周遭人都劝,火气渐渐小了下来。拉着他的两个人见他卸了力,也把他松开
张德全还躺在地上低声的哀嚎,杀人啦,打死人了。
唐天德走过去踹了他一脚
“别装了,不够丢人的”
张德全仍然不起来,张忠新看见眼前的情况,走过去一巴掌扇在张德贵脸上
“狗儿子,赶紧滚起来,还嫌弃不够丢人吗”
这时候张德全才睁开眼,看了一眼周围的人,慢慢爬起来,只是一直捂着自己的胳膊,装的受伤很重的样子。
唐天德见场面控制稳下来,便指了指外面,示意张忠新到外面说
张忠新跟着唐天德王保禄走到外面,唐天德问
“怎么回事,又起来了”
张忠新叹了口气“因为钱呗”随即把事情给二人描述了一下。
王保禄听完啐了一口
“呸,真不是个东西,老大打他是对的,我支持”
张忠新也是苦笑了一下
“让各位看笑话了,唉,家门又这样不幸的子弟,也没办法,家门不幸”
“他兄弟俩也是一直不对付,其实老二不回来也行我觉得”王保禄说道
“你别看热闹不嫌事大”唐天德瞥了一眼王保禄“那两个儿子就回来一个就好看了场面?更难看”
“难看也比现在强啊,在灵堂打起来了,也是挺闹心的”
“行了”唐天德摆摆手“稳定下来就行,赶紧把老张头下葬,这事过去就行了。这真是我办过最累的一次白事”
张忠新只是连连道歉,心理也是生气无可奈何。
酒席摆过,火化车把老人带到镇上火化,要赶在一点前送回来。
唐天德趁这个时间走到兄弟俩身边,作为孝子,他们俩还有许多要做的事。唐天德嘱咐了半天。
等到大概十二点半左右,火化车将骨灰送到桥头。兄弟俩跪在桥头将骨灰抱回家里。
下午一点整,按照先生的推算,此时时刻最好,唐天德站在屋里,周遭都是张家的本家人,骨灰放在桌子上,两边用绳子栓起几根竹竿,当做轿子。
“起灵,出棺”随着唐天德抬手喊出这一嗓子,张家人抬起桌子朝外走去。喇叭匠吹起唢呐,孝子跟女儿哭声一片,送葬的队伍朝着山上走去。
来到墓地,已经挖好的地方,孝子将骨灰盒放入坑里,随着民风民俗的更改,已经见不到大的棺材了。随着一铁锹土盖在盒子上。
孝子伏地嚎啕大哭,一边的唢呐声震天。
唐天德等人朝墓里鞠躬三拜,人的一生就这样过去了。不管再风光,再贫穷,自己也看不见了。一片叶子落下去,就随着风走了。